清晨陽光照進落地窗，刺得趙明軒的眼睛生疼。
他揉揉眼，看到冬日陽光下的大地，到處泛著冷光。
起身，給自己灌了一杯水，干澀的喉嚨終于舒服了一點。
謝詩瑤昨晚喝得有些多，此刻還在睡覺，昨晚求婚后，他本來打算將事情做到最后，但結果他依然什么也做不到。
這讓他十分頹喪懊惱。
去樓下給謝詩瑤準備好早餐，趙明軒自個什么都吃不下離開了。
謝詩瑤直到十點過了才醒過來，左右摸了摸，并沒有摸到趙明軒，她想回想一下昨晚發生的事，很可惜，在趙明軒向她求婚后就斷片了。
她還穿著昨天的包臀裙和長絲襪，連一點破損都沒有，這多少令謝詩瑤有些挫敗，到底是自己太沒魅力，還是在趙明軒太過正人君子？
換了衣服下樓，看到餐廳冷掉的早餐，以及一張紙條，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答案當然是后者，趙明軒就是這樣的正人君子。
李媛很不放心地打電話過來問她昨晚怎么樣。
謝詩瑤一邊熱早餐，一邊斟酌了一下用詞回道：“明軒說，元旦直接結婚好了，就不訂婚了。”
醫院里李媛的眼睛一亮，這么說，是成了。
趙明軒到攝影棚時，顧朔跟楚涵已經拍完一場戲了。兩人跟他打了聲招呼，趙明軒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自個往化妝間走。
這么冷漠？
楚涵不滿地撇嘴，“該不會是蘇曉曉被送走，他怪上我了吧？”
趙明軒的腦回路她一直看不懂，自己無緣無故遭這冷眼，她只能想到這種可能。
顧朔摸摸她的呆毛，“你乖乖的，我去看看他。”
楚涵沒阻止，她私心里覺得，趙明軒能有顧朔這樣的摯友簡直是三生修來的福氣。
顧朔在化妝間外追上趙明軒，伸手去拍他肩膀的時候，趙明軒跟受到什么刺激似的，條件反射地躲開了。
兩人間的氣氛突然尷尬起來。
“對不起。”趙明軒心里亂極了，他現在不想看到楚涵，也不想看到顧朔，但這卻又是他必須邁過去的坎兒，無法回避。
而這些事都是他自己的心病，楚涵和顧朔從未對不起他，也從未有什么錯，他卻還遷怒于他們。
越是如此，趙明軒心情越是頹喪。
顧朔收回手，臉上沒有任何異常，只關心道：“你是不是沒休息好？”
趙明軒眼白布滿紅血絲，已經清楚說明了這一點。
“顧朔，元旦，我想跟謝詩瑤結婚，不是訂婚。”趙明軒很認真地看著顧朔。
顧朔皺眉，但并沒有說什么反對意見，只道：“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支持你。”
顧朔就是這樣的人，他能放下身段，無條件信任和支持他，不管他做過什么，又做錯過什么，他甚至相信他就算錯，也能在最后走回正軌！
趙明軒愈加煩躁，終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負氣地進了化妝間，并且關上門。
顧朔嘆了口氣，回去繼續拍攝。
中午，顧朔收工準備離開的時候，趙明軒的喜糖紅包發遍了整個劇組，顧朔和楚涵也毫無例外得到一份。
楚涵吃著喜糖里的巧克力吐槽道：“趙明軒這是受了什么刺激，不是說元旦訂婚么，怎么突然改成結婚宴了？”
顧朔看了一眼衣著光鮮，掛著得體笑容，接受劇組人員祝福的趙明軒，不是很有信心地道：“他自己該是有分寸的吧……”
其實結婚訂婚什么的，不過是個程序，之前趙明軒之所以要鄭重地走訂婚這個程序，是想一步一步改變謝詩瑤，也讓他跟謝詩瑤之間有個緩沖。他一直在努力給予謝詩瑤安全感，想讓她放棄那些報復。
這個程序的結果并非像別人認為的那樣一定是結婚，這期間還有個考察，看謝詩瑤能否真的迷途知還。如果她依然坑害楚涵，破壞他跟顧朔的關系，利用趙明軒對付謝家，這個婚其實很大程度上是不會結的。
然而現在，趙明軒竟然突然跳過了這個程序，仿佛他已經忘記了他賭這一把的目的，而直接提前進入了結局。
顧朔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這次突然改變計劃，顧朔隱隱嗅出了趙明軒的惶恐和焦躁，還有一絲決絕。顧朔不知道該怎么去安慰這個朋友，而現在趙明軒的態度表明了他拒絕顧朔的靠近，這很危險。
顧朔不會用自己的意志去左右趙明軒的決定，但如果趙明軒心甘情愿被謝詩瑤之流利用，那他也會下決心，以后無論他身邊什么人，傷害到楚涵，他再也不會將處置權交給他，而會親自動手！
這將預示著二十多年的兄弟的決裂。這也讓顧朔非常煩躁。
“吧唧！”溫軟的小嘴猝不及防地在顧朔臉上親了一口。
顧朔驀地轉頭，看到楚涵笑盈盈的眉眼，煩躁的心情驅散了幾分。小女人揶揄他道：“你這是羨慕還是嫉妒呢？終于將自己的好兄弟嫁出去了，不會吃醋了吧？”
顧朔笑了，溫柔地揉揉小家伙的腦袋，“那你覺得我該祝福他么？”
楚涵眼珠子骨碌碌的爬了兩圈，并沒有多少猶豫，“還是祝福吧，畢竟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也許旁人覺得他們不合適，但是，如果他自己感覺到幸福呢？趙明軒又不蠢，也是成年人了，就算有意氣用事的時候，應該不會用自己的一輩子下這個賭注。何況……”
楚涵偏著腦袋看顧朔，眼中有些心疼，“你雖然是他最好的兄弟，可終究你不能代替他最親密的家人，你不是也一直在為這個擔憂么？還深怕我跟他掐起來，讓他從此孤身一人。現在他有了家人是好事。”
顧朔眼睛有點熱，“可你不介意他的另一半是謝詩瑤？”
“介意什么？她是打得過我還是算計得過我？她真敢對我怎么樣，我敢保證最后吃虧的肯定是她！”
顧朔這回是真的笑了，他雖然一直表現得大度，但他其實有自己自私的一面。私心里，他當然不希望趙明軒跟謝詩瑤之流混在一起。可反過來，趙明軒也未必愿意他跟楚涵在一起不是？
他跟楚涵一起很幸福，誰又知道趙明軒跟謝詩瑤一起是不是同樣也很幸福呢？
“嗯，你說得對，如果他自己感覺到幸福，我們就該支持他。”是真心的支持。
趙明軒手里的一疊紅包掉在地上，他好半晌沒回過神來。
從發喜糖開始，他就在觀察顧朔和楚涵。他意氣風發地宣布自己的婚事，接受所有人充滿熱情的祝福，這感覺就像是小孩一直吃不到他喜歡的糖果，等有一天他得到大把糖果時就忍不住跟所有人分享，同時也想看看，他一直羨慕每天有糖果吃的人會如何看待他。
而這，就是顧朔和楚涵對他的看法：只要他真的能從謝詩瑤那里得到幸福，即便楚涵跟謝詩瑤是敵人，即便顧朔很不待見謝詩瑤，他們都愿意放下這些成見，衷心祝福他。
“趙總？”一個場工看到趙明軒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明所以地喚了一聲。
這也驚動了不遠處的顧朔跟楚涵，兩人一起看過來。
趙明軒趕緊低頭俯身，將紅包撿起來，跟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走上前，分別將兩個紅包交給顧朔和楚涵。
顧朔沒多話，點點頭，楚涵直接拿著紅包打開，不滿地撇嘴，“你就給我兩百？我有那么二么？”
這跟二有什么關系？
趙明軒終于破功，“愛要不要！”轉身就走。
然而，等楚涵拍完戲后，趙明軒又送來三個紅包，“給！剩下的！”
總共四個紅包剛好給她湊了個八百整，十分吉利。楚涵這才樂滋滋地道：“這還差不多。這樣就能請顧朔大吃一頓了。”
一直默默觀察楚涵的趙明軒差點翻臉，特么的，這意思就是用他的錢給她白養男人么？
他很不想跟這只小禽獸多說話，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那之后呢？”
楚涵懵，“什么之后？”
“我跟謝詩瑤結婚，你們可以祝福我，那之后呢？”
為了減少摩擦，是不是分道揚鑣，從此各自過各自的生活？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一天，他很想聽聽小禽獸的想法。
“你果然聽墻根了。”
趙明軒面不紅心不跳，模樣端得云淡風輕。
楚涵很認真地回答，“人無完人，這個世上沒有誰說自己是絕對正確的。如果你覺得你的選擇是正確，顧朔是絕對不會因為我跟誰不合就干涉你的決定！因為他，很看重你這個兄弟，也是真心希望你能夠得到幸福。只是，他無論多強大，在尊重你的同時，也還是會忍不住擔心你。”
趙明軒靜靜地看著楚涵嘴唇開合，看著她明媚的雙眸，看著她即便很嚴肅認真依然顯得嬌俏可愛的臉龐，此刻她的眼中毫無雜質，情感更是淳樸得叫人心酸。她可以放下所有恩怨，一心一意為自己的另一半解釋考慮，只是不希望他失去最重要的朋友。
這并不是什么犧牲，而是情感到深處，理所當然會為對方考慮到所有。
“……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趙明軒，你的選擇是真心的么？”
顧朔會擔憂，應該不僅是顧朔不認同謝詩瑤的人品吧？他擔憂的更多是趙明軒當局者迷，或者不能堪破某種執念，而意氣用事做出對自己不好的選擇。
避開楚涵誠摯的眼，趙明軒長吸一口氣，“我沒得選擇……”
“什么？”
此刻趙明軒已經轉頭背對著她，楚涵沒太聽清。
趙明軒偏過頭來，看著她，眼中是無奈的笑，“有些東西，不是喜歡你就能夠得到，不是人人都像顧朔那么幸運。”早晚他都要結婚，找誰結婚不是結，何況飛廉妖月是他曾經的執念，這個選擇，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