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總歸是有下得去手的人。
——秦煐不知道的是,阿打當天夜里就殺光了所有那些西番人,和阿打嫂、兩個孩子,甚至在自己的身上也割了幾刀。接著,一把火燒了整個村子。
看著那熊熊燃燒的烈焰,阿打滿面猙獰,狠狠地往地上呸了一口。低聲咒罵:“不讓老子立功?那老子也有法子回去!”
一座邊鎮的大營之外,阿打強撐著渾身的血跡,從瘦馬上搖搖晃晃地摔了下來,倒在了大營門前。
守衛的兵士擰眉警惕地持戟過來:“什么人?!”
阿打奄奄一息,抖手舉起一塊烏金令牌:“兆字四十八號,求見黃將軍……”說完,暈了過去。
等他再醒過來時,已經在帳中,換了衣、裹了傷,而他要見的黃將軍就坐在對面:“醒了?怎么回事?”
阿打忙先行禮,然后急著問:“將軍可派了人過去?我來時路上似是錯過了他們!”
滿面須髯的老將軍眉目不動:“我為何要派人過去?”
阿打一呆:“您沒接到訊鷹傳回來的消息?”
“從頭說。”老將軍目露不耐。
“是秦三……我當天晚上立即傳訊……他們急著走,我作勢留客,他們答應了……可那竟是穩兵之計!那天晚上,他們在我們的飲食中下了蒙汗藥……那個小部落,幾十口人,有老有小啊……全都被,被他們殺了……我是被煙火熏醒的。但因為中了藥,不是他們的對手,只能裝死逃生……”阿打泣不成聲。
老將軍看著低頭擦淚的黑漢,眼中懷疑閃過。
然而,又有什么關系!
“他前頭被西番人接連追殺,幾乎命喪大雪山。這個時候殺幾個西番人也算是討回利息。你錯在一開始沒對他表明你的漢人身份。”
老將軍利落地站起,簡單明了地亮出態度:“只是既然你看見了他真人,那就是大功一件。養兩天傷,我送你入京。”
阿打心頭一喜,臉上露了一絲得意出來:“是!”
簡單一頷首,老將軍走出了帳子,想了想,卻低聲吩咐身邊的親兵:“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兩位伯爺。我想,他們大概會想要先見一見這個兆字四十八號。”
那小親兵猶豫了片刻,方悄聲問道:“俺聽說,秦三爺寧可自己丟了性命,也要保住彭伯爺他們……怎么會,無緣無故的,屠莊?”
黃將軍回頭看了看阿打住著的帳篷,冷笑一聲,低聲道:“抽中這小子去臥底的時候,他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想躲開,結果沒成。又說自己是老光棍兒,很難取信于人。他那媳婦,是現尋的一個沒了九親十眷的寡婦,孩子更索性便是咱們俘虜的幼小西番……”
小親兵滿面的驚疑恐懼。
“可是京城的風向,已經變了!”老將軍的笑意,有些狡猾。
抵達三州交界處:密恭。
沈信成猶豫不決,最后在沈典的勸說下,親自來跟沈濯“談判”。
“凈之,咱們選這條路線我理解,但是你要自己帶著人悄悄留下來這件事,我實在不敢。”沈信成苦惱極了,“若是把你一個人留在這里……別說有個什么好歹,哪怕你只是掉了根頭發,信言哥和羅家嫂嫂,都能手撕了我!”
沈濯也不說話,抬手捋了一把腦后垂下的碎發,指縫間果然有一根斷發,擎給沈信成看。
“我掉了根頭發。”
沈信成哭笑不得:“凈之!”
“即便是為了尋找翼王,也會有眼睛盯著我們。咱們人太多,目標太大。所以,分開來反而安全。”沈濯只得好聲好氣地哄他。
沈典卻不上當:“那怎么不你去洮州,讓我和二叔留下?”
這個……
語塞一時,沈濯無奈,只好硬著頭皮厚著臉皮答他:“是你認得秦煐,還是秦煐認得你?又沒法子明目張膽地通知他。只能靠大家認臉。如今這一群人,他唯一認得的臉便是我的。這種事,你以為我愿意冒險呢?”
沈信成叔侄面面相覷,且求助隗粲予:“我們也一起留下吧?”
隗粲予含笑:“到時候讓太淵他們再分心照看你們倆和那一堆不會功夫的管事伙計?”
事情就這樣決定下來。
第二天一早,沈信成等人咋咋呼呼浩浩蕩蕩,帶著騾馬車輛直奔洮州的權力中心洪和府去找施彌——沈濯的馬車里坐著玲瓏,車轅上坐著竇媽媽。
這二人倒是容易,沈濯和風細雨地笑著:“我把身契還了你們?”立即都老實了。
等大隊人馬一走,改換了男裝的沈濯立即和隗粲予等人換了一家邸舍,悄悄住下,開始迅速散開人手去打探消息。
她如今已經知道,秦煐身邊只怕只剩了三兩個人,所以,還是只能按照秦煐的身形樣貌特征去尋人。
說到這個,隗粲予和太淵私下里笑了許久。
眾人請她描述秦煐的樣子,沈濯尋思了半晌,方道:“瘦,高,白,嗯,如果他沒貼個胡子、戴個帽子、故意抹黑臉的話,嗯……就是人群中最高最帥的就是了……”
迎著眾人詭異的目光,沈濯紅著臉惱羞成怒:“本來就是!我又沒瞎!周謇都知道吧?號稱京城第一美男子。你們家翼王排第二!”
凈瓶不禁探問:“那小姐看來,是周謇帥氣還是翼王英俊?”
沈濯氣得站起來甩門而去。
眾人憋著不敢笑。
若是在她眼里的確周謇比較好看,她哪里會不好意思說出口?
就在這一行人悄悄安頓下來的第二天,收到了消息——有好有壞。
好消息是:翼王的確還活著!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太淵和隗粲予都忍不住頭上一暈,面露狂喜。
只有沈濯,一雙原本就亮的杏眼寒氣一凝:“然后?”
壞消息跟著來:“……翼王一行只剩四人,果然從合川出山,卻在離山口不遠的隘口被再次追擊。一個侍衛舍命斷后,翼王等又重新逃進了岷山。”
所以,他們只剩三個人了。
沈濯的臉上寒氣大盛,森冷問道:“讓你們抓的活口呢?”
來報的人躊躇了一下:“抓是抓了。可狙擊的人竟然有兩批。我們一共抓了三個。小人也正要請示小姐:該怎么送給那些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