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出來了!”
楊慶頗為欣慰地說。
在前方洞開的武勝門內,大批士兵正在源源不斷涌出,而在這座城樓塌了半邊的城門右側,一段城墻已經在三十斤炮彈的不停轟擊下同樣塌了半邊,仿佛滑坡的山體一樣在護城河邊堆起了一個斜坡,這是兩百四十枚炮彈的收獲。
不過命中的只有三分之一。
雖然還沒完全轟開城墻,但實際上也已經差不多了。
如果不考慮士兵的傷亡,這時候已經可以發起總攻了,先讓炮灰們沖上去填護城河,管他拿土填還是死尸填呢,總之炮灰們的意義就是填壕,不去就直接砍死就地正法。緊接著敢死隊重甲長刀向著這個斜坡強攻,而后續士兵則不停地向前擠壓,哪怕踏著堆積在斜坡的死尸也足夠沖上城墻了,一旦登城剩下就是繼續擴大突破口并占據城門一帶,放下吊橋打開城門外面的騎兵洶涌而入……
至于巷戰一般不會有的。
冷兵器時代除非像江陰那種闔城抱定必死信念的,否則是不會有巷戰這樣的戰斗發生的。
顯然武昌百姓不會有必死信念。
左良玉也很清楚這一點。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出城迎戰,否則他恐怕是撐不到明天的,守城已經沒什么意義了,相反原本不劃算的背城決戰,成了這時候對他來說最劃算的,話說他的確運籌帷幄,可他真沒想到楊慶弄來這么恐怖的大炮啊!
紅夷大炮和這些比起來那就是個小炮仗啊!
一炮下去城墻塌一大塊啊!
當年明軍反攻灤州紅夷大炮轟了三天,現在三個時辰沒到這城墻就跪了。
他既然出來那就簡單了。
“列陣迎戰!”
黃得功立刻喊道。
楊慶也沒管他,直接自己退向岸邊的碼頭。
指揮軍隊的事情是不需要楊爵爺操心,而且這里地形也不適合他習慣的重騎兵突擊,總共就兩里寬的一小塊松軟濕地,一邊是長江一邊是沙湖,步兵可以在這樣的戰場上最大限度密集而且不存在側翼。而騎兵不但跑不起來而且還得承受最大限度密集的火力,這是純粹屬于步兵的戰場,另外這個時代的沙湖和東湖是一個整體的,那么也不存在騎兵繞過去的可能。
等他繞過整個這片廣袤的湖區仗早打完了。
再說這樣的戰斗也用不著他親自出手,作為監軍他需要的是觀戰。
“爵爺!”
張名振把他迎上自己的座艦。
“把戰船沿江一字排開,所有艦炮全部對準敵軍,讓兄弟們把炮口抬高到最大,照著敵軍密集處不停地轟。”
楊慶說道。
張名振立刻傳下命令。
江面上所有水師戰船的大小火炮統統瞄準左部,迅速開始了競賽一樣的轟擊。
后者此時正在結陣,來自側翼的炮擊讓他們頗為混亂。
不過這些炮彈只能是騷擾性質,因為這些內河戰船上都沒有重炮,千斤弗朗機就已經算大的,而且飛過幾百米距離后早沒勁了,除非炮彈正中很難打死人。
就在這不斷落下的小炮彈中,左部出擊的兩萬步兵完成列陣。
同樣黃得功也完成列陣。
雙方都無法投入太多兵力,地形限制了交戰規模,黃得功也只能以相同數量的步兵迎戰,急于表現的他沒有讓后面的御營出戰,而是他直屬的馬得功和田雄兩部各出部分,王之仁的御營繼續保護炮兵陣地并維持炮擊。
“那是誰?”
楊慶舉起望遠鏡看著左部指揮的將領說道。
“李國英,郝效忠,徐勇!”
張名振看著旗號分別說出其名。
這樣的戰斗當然不可能左良玉親自出城指揮,左夢庚也不會,實際上左良玉這時候應該在城墻上某個不起眼處觀戰,反正他公開露面是肯定不可能,畢竟還有大炮等著他。
“這三人都是他親兵五營的。”
張名振補充道。
楊慶點了點頭。
一個咱大清四川總督,一個三等阿達哈哈番,最后一個是為咱大清死守辰州抵抗永歷戰死的三等男,而且還謚號忠節呢!話說這都是咱大清的好奴才啊!不過左良玉手下算算也沒什么真正人才,也就還有個金聲桓,但他并不在武昌。剩下還有馬進忠,惠登相,不過這些并不是他親信,而是投降的農民軍,這些人和他只是一種單純的依附關系,就算原本歷史上左夢庚降清,馬進忠也沒跟著一起而是和另一名大將王允成一起南下投奔了何騰蛟。
后者也是左良玉親信。
而且還是主要大將,但他明顯在后期已經被殘酷的事實擊垮,盡管始終跟著南明,也只是行尸走肉般混著,愧對他那個鐵騎王的響亮外號。
此時雙方的交戰開始。
不過這樣的戰斗絲毫沒有什么欣賞的價值,在比爛的關內戰場上比爛了十幾年后,明軍的戰術水平可以說直線下降,根本找不到戚繼光時候的影子,當然,要不是這樣的話也不至于混到如此地步。現在的明軍既無戰術也無素質,純粹就是一群拿著武器的農民,最多他們對武器還熟悉點,戰斗無非就是擺開陣型先拿著各種口徑的火炮擺在陣前對轟,然后炮灰們拿著刀牌長矛鳥銃之類向前,在拉近距離后拿著鳥銃對射,射個幾輪后開始沖鋒,最終展開混亂的戰斗……
難怪原本歷史上面對稍微不那么爛的八旗立刻崩潰。
將領同樣沒有真正的指揮可言。
哪怕黃得功也一樣。
他只是爛得輕一些而已,此時他正在陣后帶著自己最精銳的親信等著炮灰們把對手消耗得差不多了然后突擊呢!應該說現在的明軍將領都這種戰術,他們知道自己手下那些烏合之眾們也就配當炮灰,既然這樣也就拿他們當炮灰吧!反正這樣的人回頭轉眼就補齊了。
戚繼光那樣研究武器配置,制定合理戰術,始終嚴格保持軍隊訓練的將軍早沒有了。
現在就是比爛。
他的對手同樣如此。
左部的戰線后方李國英等三人也都帶著精銳親信等待機會。
“靠岸!”
楊慶一臉陰沉地說道。
這樣的戰斗看得他想罵人。
張名振精神一振,立刻下令自己的座艦靠岸。
左軍當然不可能沒有防備。
就在同時漢陽門打開,一隊騎兵從城內迅速沖出,依靠著江堤擋住江面上直射的炮火,在漢陽門外迅速列陣,等待反擊楊慶的登陸。
在他們完成列陣的同時,張名振的座艦靠岸,已經再次抓著一個滑翔翼的楊慶,帶著雙撾在甲板上全速狂奔向前,高達每小時七十公里的時速讓他還沒離開甲板就向上升起,然后迅速被帶到了十幾米高空。緊接著因為速度的驟降,又迅速在重量帶動下滑翔墜落,但依靠著這一點滑翔距離他還是穩穩地踏上江岸,幾乎就在落地瞬間,對面城墻上的大炮火光閃耀。
四枚炮彈在他前方的江堤上打得泥土飛濺。
楊慶背著滑翔翼開始狂奔向前,就在他沖上江堤的一刻右側橫擊的騎兵到了。
至少五百騎兵在馬背上端著長矛如同翻涌的山洪般,在江堤和城墻之間狹窄的走廊內洶涌而來。
楊慶在江堤上助跑幾步猛然躍起。
滑翔翼的升力帶著他再次向上躍升到十幾米。
下面的騎兵蜂擁而至。
緊接著他連人帶滑翔翼一起向著騎兵中墜落,伴隨驚叫聲下面至少五支長矛同時上直刺,半空中楊慶身子一擰避開這些長矛抬腳踹落一名騎兵,下一刻他帶著頭頂那翼展十米的滑翔翼,就像一張大網般蓋在了騎兵頭上。后者中立刻響起一片混亂的咒罵,伴著他們的咒罵聲楊慶在兩匹戰馬中間落下,落地瞬間手中雙撾左右橫掃。
兩旁戰馬悲鳴著倒下。
而他以最快速度沖出滑翔翼的覆蓋。
他身后被滑翔翼蓋住的騎兵一片混亂,后面來不及停住的騎兵緊接著撞在他們中間,人仰馬翻的壯觀場面立刻上演,楊慶就像多米諾一樣無視身后自己制造的混亂徑直向前,狂奔中的他抬手一撾勾住了旁邊的一名軍官,把他拽下馬的同時縱身上了他的馬,然后兩腿一夾馬腹,那戰馬帶著憤怒狂奔向前,楊慶雙手鐵撾展開瞬間劃開兩名騎兵的身體。
這時候他已經在最前面了。
緊接著他向右調轉馬頭。
此時完整展現在他面前的戰場上,大批精銳步兵和少量騎兵正迎著他殺過來,那是看到這里情況的徐勇和他的一千多部下,同樣在他右側后續的騎兵繞過滑翔翼制造的混亂,仿佛繞過礁石的洪流般撞擊而來,兩個方向上接近兩千敵軍如同張開的鐵鉗,帶著兇猛的氣勢夾向他這只小螞蟻,在他頭頂甚至還有城墻上射來的炮彈在不斷劃過……
但他卻笑了。
然后就看見他很干脆地把雙撾往肩頭一扛,端坐在戰馬上背對浩蕩大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殺徐勇者賞銀五千兩,其他倒戈者每人五十兩!”
驟然間他就像包租婆一樣,對著面前近在咫尺的敵軍大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