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文舉帶著嘴角被打出的鮮血瞠目結舌。
的確,這是禮部發告示的。
熊文舉尖叫著。
旁邊錦衣衛毫不客氣地一耳光。
“還提你在合肥抵擋秦王的那些舊事呢!那時候是流寇,現在是大明秦王,還敢管人家叫流寇,難道不知道如今是個什么局勢?這可是禮部發了告示的,要咱們照顧一下秦王的感情,虧你還是個文官朝廷大員呢!連一點政治覺悟都沒有,耽誤了迎駕小心誅你家九族!”
他義正言辭地喝道。
“呃?!”
端著茶杯站在吏部衙門院內的馬士英笑而不語。
“瑤草老弟,這是何故?”
吏部左侍郎黃道周皺著眉頭,看著臉貼在囚車窗子的鐵欄桿上,向外伸著兩只手,發瘋一樣咒罵馬士英的熊文舉說道。
他一直就是吏部左侍郎。
崇禎南渡之前,還在北京時候就召當時在鄉的他,只不過他緊接著辭官回鄉,崇禎南渡后再一次召他,最終他作為文官里面的福建人代表入朝任職。他不能說是東林黨,但和東林黨也是同盟的,至于和他齊名的劉宗周在受召當了幾天左都御史之后就辭官回鄉。而黃道周在吏部也不是很管事,真正的核心是右侍郎,另一員東林老將毛士龍,也是原本最有可能接徐石麒的,只是楊慶玩了把空降馬士英而已。
“據說錦衣衛審走私案時候,有被捕的官員供出,是以賄賂雪堂得的官,錦衣衛拿著駕貼抓人,雪堂以為弟構陷所致。”
馬士英淡然說道。
這時候走私案還沒審完,那些真正走私和包庇走私的,絕大多數都已經定罪,并且完成抄家了,但那些被雙規的除極少數以外,絕大多數還繼續在狼穴喝茶。不過陸陸續續也有大量據說在忠勇侯的凜然正氣感化下主動交待了問題,然后以罰款的方式換取自由,畢竟他們這種事情說有罪也有罪,但罪不至死,頂多也就是賺了點昧著良心的銀子。
罰個款就行了。
至于罰款標準,就按照他們這些年向走私商出售的糧食數量,再乘以這時候的糧價……
這可是非法所得。
哪怕他們不知道,也不能改變這些非法所得的性質,這是建奴在北方橫征暴斂,搜刮北方百姓血汗錢,不知道多少被逼得家破人亡,這錢都是沾著血的,這個是必須作為罰款上交然后再拿去救濟北方饑民。
也算是他們以這種方式贖罪了。
至于要錢不要命的……
那個其實錢也一樣都沒了!
因為他們的家人都還被錦衣衛封在各家府里!話說這是這個時代抄家之前的程序,都是先把門封了的,哪怕里面的人餓死,也必須得封閉在里面!不過錦衣衛是肯定不會故意把里面人餓死的,但誰家也不可能在自己府里屯幾千石糧食,就算屯了也是要查封的,所以他們需要另外掏錢購買糧食。但他們又不能出門,所以這個也得通過錦衣衛,話說這時候南京米貴啊!錦衣衛理論上又沒這義務,所以一石米賣他們一百兩銀子不過分吧?
這肯定不過分了!
錦衣衛幫他們買糧食,雖然主要是因為可憐他們,但畢竟被上司知道也有可能受罰。
一百兩銀子一石米完全合情合理。
包括奴仆也得吃飯,要是敢不給奴仆吃飯,那說不定哪個奴仆就出去作證了,那時候就該錦衣衛名正言順地抄家了,都這種時候了,那些奴仆也不是傻子,你們敢餓著我們,我們就敢讓你們滿門抄斬……
好吧,一百兩一石米養奴仆。
總之忠勇侯正在以各種方式榨取這一百多家的財產,然后把榨出來的銀子用于救濟山東饑民,到目前為止連抄家的算起來,他已經收獲了一百五十多萬兩。話說忠勇侯的斂財手段之惡劣,讓朝中文官一片側目,這時候大家才明白,之前錦衣衛那哪是緝私不力啊,那純粹是在養豬等著宰了過年呢!更重要的是誰也不知道楊慶會通過這些人把誰再咬出來,畢竟人在錦衣衛的狼穴,他說還有誰在犯罪名單,無非就是拖一個犯人過去簽字畫押而已,比如熊文舉就是一個這樣的受害者。
黃道周深深地看了馬士英一眼。
“哼!”
老黃冷哼一聲!
然后這個原本歷史上的隆武朝首輔拂袖而去。
而更遠處毛士龍深吸一口氣。
然后這個周延儒同里,東林點將錄里的地猖星,恨恨地轉身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不過馬士英繼續端著茶杯站在那里,喝了口茶之后帶著和煦的笑容環顧四周,那些正交頭接耳的吏部官吏們瞬間全閉嘴了,幾個膽小的冷汗同時冒出來,全都用畏懼的目光看著他……
“諸位,我們要相信監國,相信錦衣衛,他們肯定是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的,若雪堂的確是無辜的,那定然不會有事!”
馬士英微笑著說道。
那些官吏們趕緊一片點頭附和。
“當然,他們也不會放過一個犯罪分子的!”
緊接著馬士英補充了一句。
那些官吏繼續冷汗中……
皇宮,參謀總部。
“忠勇侯,老夫年逾六旬,今日不畏一死,就問忠勇侯一句,你是想謀朝篡位嗎?”
黃道周質問。
“石齋公何出此言?”
正玩著一艘新式軟帆戰艦模型的楊慶愕然說道。
這是他和海軍部,裝備部一起搞的新式戰艦,實際上就是一艘真正的三級艦,排水量八百噸,裝五十門最大二十四斤短重炮,也就是英國人暴打咱大清的三十二磅卡隆炮,短管大口徑,最適合海戰中隔著不到三百米糊臉。和歐洲戰艦一樣使用軟帆,這是未來的主力艦,專門用于和荷蘭人爭奪東印度群島,和西班牙人爭呂宋的,香料群島是楊慶志在必得的。雖然硬帆是大明海軍熟悉的,而且實際上也不差,但楊慶還是覺得使用軟帆要更保險些,畢竟軟帆是經過了歐洲無數戰爭檢驗的,而硬帆戰艦沒有太多實戰檢驗。
第一批兩艘已經開始建造,因為木料充足所以速度很快,估計明年年底就可以建成然后用于訓練水兵。
“老夫說什么,忠勇侯難道自己不知道?”
黃道周冷笑道。
“石齋公,我敬你年紀大,又是先帝舊臣,所以對你保持禮貌,但你這樣沒來由跑過來把這大一個罪名砸我腦袋上,還是有些過分了吧?是不是你覺得我這個人脾氣好,所以很好欺負?”
楊慶很不客氣地說道。
“忠勇侯脾氣好?被你一腳踢死的趙之龍恐怕在地下不敢茍同吧?”
黃道周說道。
“老夫說過,老夫年逾六旬,不畏一死,今日就直說了,錦衣衛無端構陷,以栽贓抓熊文舉,無非就是替馬士英殺雞儆猴,使馬士英得以控制吏部,馬士英控制吏部就是你控制了吏部。掌握官員任免權之后,大肆以晉升非進士出身的佐貳官來換取其忠心,同時吸引那些在任的非進士出身佐貳官投靠。這些人為忠勇侯控制朝廷和各地,使你的篡位可以最平穩方式完成,哪天你再以同樣構陷方式來一場大獄,把地方主官抓起來換上這些人。這樣從上到下,從文到武都是你忠勇侯的人,那時候縱然圣駕還都又有何用?你若欲取而代之也不過一個落水暴斃而已!
你說老夫說的對不對?”
他帶著一臉決然直斥這個逆臣。
“馬瑤草,你這是報復!”
趴在車門上的熊文舉咆哮著。
吏部衙門。
“放開我,你們要干什么?”
吏部考功司郎中熊文舉,驚恐而又憤怒地吼叫掙扎著。
雖然這樣說的確很不要臉。
但是……
不過他的反抗毫無意義。
因為他兩旁一邊一個身高兩米膀大腰圓的錦衣衛,拎著他的胳膊就像拎一只小綿羊般拖拽向前,走向停在大門外的馬車,外面鑲鐵板的四輪封閉式馬車上,一個白色的囚字在同樣白色的圓圈里觸目驚心。
為了避免傷害李自成是感情,導致雙方關系失和,進而影響了迎駕大事,當然,主要怕李自成再找借口繼續加價,所以當年順軍造反包括進攻揚州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禮部不得不告示各地,嚴禁民間繼續稱呼其為流寇,話說這一千五百萬已經搞得士紳們四分五裂了,李自成再加碼還玩個屁!最終大明所有報紙嚴禁再稱呼順軍為流寇,包括張獻忠也一樣,一致改成民軍……
他們是被貪官污吏逼得。
他們不是流寇,只是為了能夠上達天聽,所以不得不采取一些過激的手段,屬于情有可原,看看李自成一見到圣駕不是立刻就歸降了嗎?
門外看熱鬧的閑人們議論紛紛。
后面吏部的那些官員屬吏們同樣在交頭接耳,臉上都帶著凝重。
“我要見監國,我為咱大明立過功,我為先帝流過血,我在合肥抵擋過流寇……”
這就是目前大明的政治正確。
政治不正確的熊文舉被一記耳光打得張口結舌。
然后兩名錦衣衛拎著他直接扔進囚車,緊接著車門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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