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明軍登陸欽州遭遇的抵抗總共也就是這些了……
金雞塘。
“與你們無關?”
馬信愕然地看著面前一個官員。
因為進入真正的戰爭狀態,他們沒有直接登陸欽州,畢竟欽江水深連巡洋艦都進不去,更別提欽江航道彎曲狹窄,一旦遭到側翼攻擊,尤其是火船之類東西,排成一字長龍的艦隊很難應付。所以他們和原本歷史上的日軍一樣在茅嶺江口登陸,準備從陸路向欽州進攻,但剛剛登陸還沒離開金雞塘,欽州同知就帶著一幫士紳來犒以牛酒了。
“是的,馬將軍,那是龍門百戶率領部下擅自所為!”
同知陪著笑臉說道。
“那龍門百戶呢?”
馬信說道。
“據下官所知,龍門百戶已經死在炮臺上了,這也算是罪有應得,這個逆賊膽敢攻擊朝廷水師,估計是得了失心瘋簡直死有余辜。將軍與眾將士遠來辛苦,徐知州失察也是很內疚的,這次讓下官前來慰勞將士,他還在州衙設宴以待,這里另外有五千兩銀子是欽州百姓的一點心意。”
同知說著指了指身后。
他身后是一片白銀的光芒。
那是一輛掀開了帆布的馬車,不計其數的銀錠和銀幣以壯觀方式堆在車上,堆成了一座耀眼的銀山。
“你們倒是……”
馬信笑著欲言又止。
同知笑著伸手做請狀。
緊接著他走到一輛馬車旁,從里面拿起一枚馬劍銀幣,實際上組成這座銀山的絕大多數都是這個,很顯然廣西與荷蘭貿易的繁榮,讓大量荷蘭盾流入這座城市。
“馬將軍,您也知道這欽州不過是個小城,百姓久處偏遠從未見過如此兵威,若貿然入駐城內恐引起民間恐慌。不如將軍移師防城,那里灣闊水深正適合大艦停泊,如此則欽州官民不勝感激,至于大軍所需這個盡可交由下官籌措,日后還將另有厚禮獻于將軍。”
同知在一旁說道。
他身后那些隨行的士紳一片附和。
馬信回過頭笑咪咪地看著他們。
“你們是被嚇得吧?”
他很直接地說。
“將軍船堅炮利,的確是下官平生僅見,縱然紅毛亦遠不及將軍!”
同知坦誠地說。
他們的確是被嚇得,欽州防御無非就是龍門,龍門一開基本上就沒戲了,無論明軍在哪里登陸,最終結果都是兵臨欽州,無論結果如何,欽州城是肯定要挨炮彈的。更何況這是朝廷的水師,他們敢真正在欽州抵抗那就是公然造反了,哪怕靖江王現在也只是說地方窮,沒錢買那一百萬兩國債,畢竟廣西一年稅收才幾十萬。但要說公然我就不給,這個哪怕靖江王也沒膽量,明軍在瓊州可是集結了整整一個軍,一旦大舉殺過來欽州是肯定擋不住的。
人家無非就是找靖江王要錢。
欽州官員士紳犯不著為了給靖江王省錢而冒殺頭危險,反正明軍是找靖江王要的,就算拿不出那也是靖江王倒霉。他們這種離桂林還有上千里的地方,其實就是靖江王的手也伸不到。
如果龍門能夠擋住當然好。
畢竟廣西割據一方對他們都有利。
說到底明軍也得看人上菜,如果龍門的炮臺能夠阻擋明軍艦隊,那么楊慶也不可能為了區區一百萬兩就死磕下去,話說明軍打仗也是花錢如流水的,總不能就為了這一百萬,不停在欽州外海燒錢吧?打仗也是要講究個成本的,一發炮彈打出去的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
可龍門沒擋住那就沒必要再糾纏下去了,爽快地認輸服軟吧!
至于龍門的戰斗……
那是守軍擅自行動!
至于明軍信不信……
同知的臉上堆滿了笑容,仿佛一朵綻放的菊花般,映襯在一片銀色背景上,但緊接著他就驀然轉換了背景。
“統統拿下!”
馬信一巴掌把他扇地上說道。
緊接著后面全副武裝的明軍一擁而上,在那些士紳驚叫中用槍托一個個拍在地上,然后更多士兵上前開始捆綁……
“馬將軍,你這是何意?”
那同知掙扎著喊道。
“你們說是龍門守軍擅自開火就擅自開火了?我還說你們公然造反抗拒王師呢!把這些家伙都關起來,等抓獲謀反的欽州知州一并押送南京交北衙!還把責任推給一個死人,你們也太不要臉了,這種事情連我們都已經不屑于干了,再說你們好歹推得合理一點,一個百戶就敢帶人造反攻擊朝廷的幾萬大軍,你這和一個村長就敢稱帝有何區別!”
馬信身后一個人上前鄙夷地說道。
“你是何人?”
同知愕然問道。
此人打扮頗為奇特,和上身紅色右衽半長上衣,下身黑色長褲,另外再加帆布靴的馬信不同。他直接一身很簡樸的灰布,上衣是對襟,褲子下面是層層布綁腿,腳上居然穿著最低廉的草鞋,頭上帶著一個斗笠,如果不是手中折扇出賣了他,就這打扮完全可以融入碼頭苦力。
“鄙人楊信,錦衣衛土改司廣西處主任!”
那人打開手中折扇矜持地說道。
“錦衣衛土改司,干什么的?”
同知一臉懵逼。
“放火的!”
楊信笑咪咪地說道。
他的確是放火的,不過也是來做試驗的,為楊慶未來的很多規劃來做試驗的。為此楊慶在錦衣衛正式成立了單獨的土改司,用這些可以說狂信徒,來為未來全面土改培養人才,同時也為徹底解決那些土司和亂七八糟民族問題培養人才。畢竟這種事情不能在課堂上完成,必須通過實踐來培養,而這種實踐必然會引發一系列的麻煩甚至叛亂,必須得找個就算亂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地方。
于是廉州府和南寧府這片足夠遙遠又有海路可通便于控制的地方就成了他的小白鼠。
楊信可不是自己來的。
他帶著一個整整五百人的土改隊呢!
“韓同知聽口音不是廣西人吧?”
他蹲在同知面前一臉和藹地說道。
“下,下官河南人。”
同知小心翼翼地說。
“啊,河南人,也就是說你是以前就在廣西當官,然后靖江王造反后不得已被裹挾的,這樣算也沒什么太大罪行,但這一次你就不對了!話說你是河南哪兒的?”
楊信問道。
“開,開封。”
“開封啊,那不就是和史閣部同鄉了?在下與史閣部嗣子乃是結拜兄弟,這樣算咱們也是有些淵源了,那我也就與韓兄說點實在的。你們這個謀反之罪是少不了的,送到南京也是個滿門抄斬,就算你和史閣部同鄉也沒用,想來你也知道史閣部是如何得嫉惡如仇。但此事想來也不是你一個河南人能做主的,看他們派你出來犒軍就知道是個當炮灰的,既然這樣何不將功折罪呢?比如說我找一隊兄弟換上這些衙役和士紳的衣服,再添上一些士兵,你帶著他們回欽州,就說是談妥了,帶著軍中幾個將領進城喝酒。”
“但,但這些人都和城墻上守軍認識啊!”
韓同知當然知道這家伙要干什么。
不過說起來他一個北方人在廣西的確就是受氣的,現在兩廣的新官都是本地鄉試出來的,包括欽州知州也是廣西本地一個重新啟用的前革職官員。朝廷已經正式允許了兩廣自己以鄉試選官,這樣廣西本地那些一批批考出來的,自然要排擠他這樣因為歷史原因遺留的外省官。這一次也的確是知州害怕明軍把自己砍了,所以才沒敢親自來犒軍而是讓他來當替死鬼的,而一旦以謀反定罪滿門抄斬,那他原本在歸德,但現在已經遷到江西的家人,恐怕是真要跟著倒霉了。
所以他并不介意將功折罪。
事實上他此時正在慶幸,可以借著這個機會離開廣西,如果表現好了回到南京,說不定還能再撈個一官半職的,畢竟他和史可法同鄉。
“那個好辦!”
楊信看著那些已經傻眼的士紳們說道:“把他們的胡子全割了,割得小心點別亂了,找些與他們身材相仿的兄弟,然后弄點膠把這些胡子貼在自己嘴上,等日落后再回欽州,黑燈瞎火誰能看出來?”
“但這樣最多進去百多人,很難真正控制城門啊!”
馬信說道。
“對,城里還有三千狼兵!”
韓同知很快適應自己的新角色并報告了一個重要的情報。
靖江王目前理論上手下有三萬常備軍,一萬是新軍,兩萬是舊軍,但他還有一個法寶,那就是廣西不計其數的狼兵,也就是那些與他合作的土司兵。這些人數量眾多,幾乎可以說遍布廣西各地,桂西是其主要的集中區,但桂東也有,主要是用來對付瑤民,以狼防瑤是大明在廣西的可以說國策。
這些人的確不好對付。
當然,不是說明軍怕他們,事實上只要不是在山里,狼兵也就比過去普通明軍勇敢點。
進了山他們才是真正難對付的。
“不用他們控制城門!”
楊信笑著說道。
“炸掉就可以了!”
他緊接著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