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大玉兒姐姐也只剩下咬牙切齒了……
反正她就孤兒寡母。
現在就連她娘家人都不可能為她撐腰了,她哥哥滿珠習禮帶著科爾沁騎兵全軍覆沒在關內,留在科爾沁草原的是大哥吳克善。但和這邊一樣都只剩下一幫子老弱婦孺,就連吳克善的兒子弼爾塔哈爾都被明軍炮彈給炸死了。
科爾沁草原一片哭聲。
科爾沁部上下正因此而遷怒于她和野豬皮家族,據說吳克善正在聯系向大明稱臣納貢……
實際上蒙古各部都在這么做。
他們在關內死了兩萬青壯,加上之前的戰爭死亡,這不到十年里蒙古各部為咱大清的霸業,填進去了超過四萬青壯年,話說就是漠南蒙古這些部落加起來總共能有多少青壯?再打下去就得滅族了,明軍又不可能對草原感興趣,盡管楊慶開出的條件是他們必須全部撤往漠北,同時對各部劃分牧區不得出界,這個條件的確有點苛刻。但蒙古各部本來就是游牧,對他們來說盡管舍不得漠南的這些豐饒牧場,回到漠北也不是說就活不下去了。
所以他們都已經準備好了和沈陽劃清界線。
甚至有可能轉為敵人。
畢竟對于蒙古各部來說,為討楊慶歡心,同時掠奪財富,跑來一起進攻沈陽反而是很正常的,說到底他們也需要彌補損失。
總之大玉兒就剩孤兒寡母。
想生存就只能獻媚,哪怕濟爾哈朗毫無臣禮,哪怕濟爾哈朗把她當玩物,她也必須得忍著,否則哪天她暴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可憐的大玉兒就這樣,在胸前的疼痛中,滿臉苦澀地坐在那里,看著房間里那盞孤燈的搖曳……
“額娘!”
突然間一個聲音驚醒了她。
她趕緊掩住胸前,然后看著走到身旁的福臨。
福臨已經十三歲了。
雖然還沒真正成年,但也已經很懂事了,所以每次濟爾哈朗進宮見太后的時候,他都會像那些妓女的兒子一樣,老老實實回避等著他的攝政王心滿意足離開。
不過今天不一樣。
他徑直上前一把拉開了他額娘的衣服看著里面的青腫……
“這個逆賊!”
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別亂說話!”
大玉兒趕緊掩住了他的嘴。
“今時不同往日了,咱們要想活命就得忍著,咱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他想要咱們的命輕而易舉!”
她有些驚慌地說。
“自古無不亡之國,朕何用此生為!”
福臨憤然道。
很顯然他讀書還是不少的,實際上多爾袞對他寄予厚望,這些年給他送來不少博學鴻儒,都是真正學富五車的,遠不是范文程寧完我之流窮秀才能比。而他本人同樣對這些東西也更感興趣,甚至在宮里還經常穿漢服找感覺,搞得那些博學鴻儒們仿佛看到了完顏雍復生真金再世一般。就等著哪天多爾袞翹辮子,然后他們和這位很有圣主明君風范的皇帝一起共創大清盛世。
可惜……
現在全完了!
大玉兒把他摟在懷里,也只能黯然長嘆一聲。
至于福臨也就是發發狠,他都能對濟爾哈朗騎在額娘身上視若無睹又怎么會真忍不了,話說他可是圣主明君的,圣主明君又豈能連這點屈辱都忍不了?
“額娘,此事有些奇怪!”
福臨突然說道。
大玉兒低頭疑惑地看著他。
“那楊慶為何只要豪格死?論身份朕才是皇帝,論實力濟爾哈朗手握三萬重兵,更何況我們在盛京,我們才是明軍下一步進攻的目標,那他為何不要我們的性命,而是要從來就沒入關的豪格?若說楊慶恨,首先也是恨咱們,他和豪格甚至沒真打過,豪格之前主要在朝鮮打仗,恨他也是李家恨他,為何楊慶非要他死,卻可以放過咱們?”
福臨說道。
大玉兒靈機乍現。
“不對,這里面有鬼!”
她下意識地驚叫道。
她本來就是個聰明人,只不過是被局勢搞得有些慌亂,沒法保持頭腦清醒而已,但現在福臨一說這些,她眼前的迷霧突然放出一道亮光。
這真得很奇怪!
楊慶恨野豬皮一家,首當其沖的就是福臨這個大清皇帝,豪格不可能排第一位,他不可能放過福臨反而要豪格死,正常的是要他倆都死,絕對不可能放過一個,就算放過也不可能放過福臨。出使的是濟度,楊慶對濟度說了什么只要濟爾哈朗知道,而濟爾哈朗才是最想豪格死的,豪格死了他就沒有對手了,想篡位也就沒有阻力了。
那么如果濟爾哈朗說謊呢?
如果楊慶要的是福臨和豪格,他故意瞞下一個,卻哄著自己與他同謀弄死豪格呢?
等豪格一死,他再弄死福臨就是了!
這樣想她就思路清晰了。
說到底都是老狐貍,她的頭腦絲毫不比濟爾哈朗差。
“蘇茉兒!”
她突然說道。
旁邊一直侍立,近距離觀摩全過程的蘇麻喇姑立刻答應一聲,不過她現在還叫蘇茉兒,就在她張口瞬間一股臭味立刻彌漫開,不過她就是不張口同樣也是一臺造臭機。作為一個純粹的草原女人,她和歐洲那些圣女一樣,是嚴格遵守一輩子不洗澡這個高尚品德的。
大玉兒沉吟一下。
“拿紙筆來!”
她說道。
蘇茉兒立刻把紙筆擺上。
福臨拿起筆,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己額娘。
“濟爾哈朗欲以太祖所有子孫獻于楊慶以求和,楊慶已允諾,王好自為之,太祖基業賴王以存,事成當以王攝政。”
大玉兒說道。
福臨趕緊寫下這句話。
大玉兒拿過他的玉璽,迅速在這封信上蓋章,然后找了塊綢布小心翼翼地包起來遞給蘇茉兒。
“給博洛!”
她說道。
蘇茉兒心領神會地接過,緊接著去自己房間換衣服。
“楊慶真會這樣嗎?”
福臨問他媽。
“楊慶會不會這樣額娘不知,但博洛肯定會相信的。濟爾哈朗他爹是舒爾哈齊,舒爾哈齊沒造明朝反,那濟爾哈朗就可以用這個理由,以太祖之后為禮物去向楊慶求饒,博洛這樣的聰明人不會不明白這一點。但他可是阿巴泰的兒子,他也在濟爾哈朗出賣的名單中,為了保命他會坐以待斃嗎?”
大玉兒冷笑道。
的確,楊慶是不是這樣的條件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濟爾哈朗完全有這樣做的可能,博洛可是阿巴泰的兒子,而且一直在關內和明軍作戰,和明軍之間的仇恨最深,如果濟爾哈朗要這樣做,那他肯定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份禮物。
不會少了他的。
博洛想自保就只能先下手。
盡管他一回來就被濟爾哈朗解除了兵權,但那些一起撤回的都更習慣于聽他的命令,尤其是那些八旗神軍未必能認識濟爾哈朗呢!但他們都認識博洛,是博洛帶著他們從關內輾轉逃到沈陽的,博洛完全有能力向濟爾哈朗發難。至于博洛成功,那個就無所謂了,大玉兒已經跟兩個小叔子打滾了,也不介意再跟個侄子打滾,反正博洛一樣需要福臨的大義來對付豪格。
“想欺負我們孤兒寡母?還沒那么容易!”
大玉兒冷笑道。
此刻她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她老公死的時候,回到了她和多爾袞,濟爾哈朗,豪格,代善這些餓狼們斗智斗勇的時候。
三小時后。
“這不會是假的吧?”
博洛的兒子齊克新,看著蘇茉兒送來的密信說道:“那女人不會是故意挑撥吧?她兒子十三了,她賣肉也賣不了幾年了,想先下手為強把濟爾哈朗弄死,讓她兒子真正掌權!”
“蠢貨,都這種時候了,她哪還有心思管什么權力!”
博洛罵道。
“萬一呢,這個女人可不是善茬!”
齊克新有些不服氣地爭辯。
“就算她真這么想,但咱們也沒別的選擇,濟爾哈朗是舒爾哈齊的兒子,他爹沒造明朝的反,反而是因為勾結明軍被太祖囚禁而死的。他可以扮演明朝忠臣之后,楊慶會不會因此放過他不好說,但這的確是濟爾哈朗的救命稻草,他有這樣做的可能。他收了我的兵權,未必不是準備哪天這么做,咱們不想坐以待斃就必須先下手為強。這時候咱們帶回的那些人剛到盛京還不熟悉情況,還能聽咱們的話,過些日子濟爾哈朗把他們都拉攏過去,咱們就連反抗能力都沒有了。
你立刻去找馬思忠和沙赤心還有他們的那個撒長老。”
博洛說道。
“他們會跟咱們一伙嗎?濟爾哈朗這些天對他們可是很禮遇,基本上要什么給什么,連多爾袞的宅子都給了他們!”
齊克新說道。
“但有一樣他沒法給,你去告訴撒長老,我愿意皈依他們的神,事成之后,大清全部皈依他們,依他們的法度行事。他們也沒有別的選擇,楊慶會放過濟爾哈朗,但不可能放過他們,他們和咱們在楊慶心中,一樣是必須滅族的。濟爾哈朗以為給他們點恩惠,他們就會聽話了,卻不知道這些家伙從來都不是恩惠能收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