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糧食都曬得差不多了，各個生產隊已經把公糧稱好裝袋，準備送去公社。
然而，他們高山大隊又成了交糧最晚的大隊了。
今年，喬佳月終于成功磨到喬父帶她去看交公糧，她總算看到了公社的糧所是什么樣。
數間平板房連在一處，門口有很大一塊空地，現在那里放著不少的板車、鼓鼓的麻袋，一張長長的桌子，以及一個大大的地秤。
排在高山大隊前頭的是長山大隊，喬佳月看到了陸愛軍，就跑到他身邊去。
兩袋稻谷被放在地秤上，坐在長桌前的男人伸手抓了一點谷子放兩顆扔進嘴里，嘎嘣一下又吐出來，而他手里剩下的谷子明目張膽地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緊接著他伸手在袋子里攪了攪，才慢悠悠地往桌子上的本子登記了一個數字。
陸愛軍見狀，忙讓長山大隊的一個社員把地秤上的稻谷挑去后頭的倉庫，然后又重新放上稻谷。
“四姑丈。”喬佳月拉著陸愛軍的衣角，往他的口袋里塞了一把廉價的硬糖。
她覺得這樣的速度太慢了，如果這個人登記員再故意找茬的話，等輪到他們高山大隊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陸愛軍伸手往口袋里一摸，不由一頓，他碰了捧喬佳月的頭，“快去找你阿爸，我們很快就好了。”
喬佳月往喬父的位置走去，走到半路他轉過頭一看，陸愛軍正跟那人說什么，手上似乎有動作。
緊接著，她就見到那個人從倉庫里喊了幾個人出來，稱糧食的速度就快了許多，哪里還是剛才那慢悠悠的模樣？
“阿爸。”喬佳月叫道，“等會您給送點東西去吧。”
他們是最后一個大隊，她仿佛聞到了被刁難的味道。
喬父看了女兒一眼，“這個我清楚。”他看著前方問，“月兒，你知道當年的放衛星的情況嗎？”
“嗯？”喬佳月疑惑地側頭，阿爸怎么突然提起這事。
糧所周圍沒有其他民居，非常的空曠，方便車子出入的同時，也方便各大隊來交糧食。
“那些登記糧食的人是不認人的，同一個人挑著一擔谷子來回四五趟，他都不知道。”
喬佳月愣了下，而后反應過來，瞪大了雙眼，“那登記的數量和實際不一樣，結果呢？”
喬父只笑不說話，“你看他們檢查糧食，都比較敷衍，有那奸詐的大隊，就在袋子下頭放石頭。”
“可是糧食一倒出來，不就被發現了嗎？”
“那么多的袋子，你知道哪些是我們的嗎？”所以找不到的。
而許多事情，他們只看到了表面，背后又是什么樣，誰敢去揭開那面目？
喬佳月瞄了前頭一眼，長山大隊的袋子跟他們差不多，沒辦法分辨，好些都沒做記號。
“這些袋子，交完公糧后，各個大隊過一陣子再來拿，自然是拿到幾個是幾個了。”
喬父看著長山大隊不斷被挑走的糧食，慢慢說道。
而且他們能拿到的袋子，往往比送過來的還要少，所以每一年都要煩惱袋子的事，即使種了黃麻，扣除任務數量，做成的袋子也不夠用，還要另外花錢買。
而其中最受歡迎的袋子，就是化肥袋子了，輕便結實，還有防水功能。
喬佳月想起自己剛才看到的事，她終于明白為什么來交公糧的時候，喬父為什么還要單獨準備一袋子的稻谷了，那是為了補上缺損的缺口。
為什么會缺損，不是很明顯嗎？
長山大隊交完了公糧，陸愛軍過來跟喬父說了幾句，這才離開。
喬父上前，跟那些負責人聊了幾句，除了給糖果，還給了好幾瓶果醬。
他們這些人，不缺錢，缺的其他東西。
塞了這些東西之后，他們高山大隊就沒有收到任何的刁難，什么糧食沒曬干，什么懷疑稻谷里頭摻石子之類的事都沒發生。
交完公糧，高山大隊的人都還有點懵，這就結束了，那么快，感覺像是在做夢。
高山大隊的人先回去，喬父去找劉東陽，聊一聊供銷社這個收購站的事。
比如收購雞蛋，供銷社都是有固定的價格的，即使換到其他公社也一樣。
但是像不在季節內的規定的產物，比如秋花生、玉米一類，這價格是很有彈性的。
劉東陽聽說喬父種了秋玉米和秋花生，驚訝得不行，“你怎么想到要種？”
“玉米我不敢保證，但花生我還是能做主的。”劉東陽開始在心里打算盤，等到年底，大城市內是什么都缺，不愁沒銷路。
“玉米是我托人從海市帶來的品種，據說是甜玉米，生吃都行，到時送幾根給你嘗嘗，你就曉得了。”
其實那玉米是喬佳月從商城里買的種子，耐低溫，生產期長，但軟糯、清甜，是很不錯的一個品種。
有蔡名打掩護，喬佳月從系統里拿出一些東西也不那么顯眼了。
“行，如果東西好，我讓陽光操作下，說不定都能送去省城呢。”劉東陽點頭，心想有喬佳月這個福娃在，還有什么不成的？
從劉東陽這得到肯定的答復，喬父心里滿意，轉而問起別的事，比如公社最近是否還頻繁開會之類的。
劉東陽與公社那邊的關系很不錯，可惜喬父沒能搭上那邊的人，要不然打聽個消息何至于這么迂回。
“不大清楚，不過京城那邊要舉辦會議，估計他們都等著消息呢。”
這年頭，幾年一個政策，誰心里都沒底，不是什么大事，就先緩一緩。
喬父點頭，他知道劉東陽說的會議是什么，這次的會議事關重大，決定著未來的走向。
雖然他已經知道這走向是低沉、悲劇、痛苦的，但仍然忍不住還帶著一絲期盼，希望未來不是像女兒說的那樣混亂。
繁忙的夏收過去后，接連下了幾場雨，天氣一下子就涼了。
喬佳月正纏著喬母做熟地瓜干，等會送去食堂那邊烘干。
這會還有不少人沒來得及處理春地瓜，這會也不得不借助烘干機來烘干地瓜絲。
烘干機是不能免費使用的，要用工分，自備柴火，不過那點工分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到都負擔得起。
喬佳月先送一批地瓜去食堂，就碰到了藍爺爺和藍向斌，他們一老一少的，速度慢，來不及曬干的這批地瓜絲只好來食堂這邊烘干。
她幫著他們把竹篩都鋪滿地瓜絲，然后放進烘干箱，藍向斌道了聲謝，就安靜地燒起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