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迎坐在火車上,看著火車蜿蜒在山嶺間,又奔馳在廣闊的平原上。
從青山綠水到植被蕭瑟,熟悉的景物越來越多,火車的汽笛聲沉悶而悠長,震得鄧迎的心都一顫一顫的。
出了火車站后,太陽早就西沉,冷風吹拂,許多人縮著脖子籠著袖口往前走。
鄧迎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父母,他走上去,依次與他們擁抱。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鄧先昌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眼鏡后閃著水光。
鄧母穆書宛擦了擦眼角,“走,回去,媽已經給你做了你最喜歡吃的肉丸子。”
鄧迎點點頭,跟隨父母坐上了電車,而后下站,又走了一段路后,在一棟小洋樓前停了下來。
“房子還回來了?”鄧迎神色有些復雜,關于這里的記憶太多了。
“還了一部分,其余要不要都無所謂了。”鄧先昌無所謂地說道,只要一家子都好好的,就算重頭開始,他們鄧家人也沒有怕過。
父母不停往碗里夾菜,鄧迎硬是吃撐了,最后他躺在熟悉的床上,滾了幾下。
明天他就去報道,到時給喬宏遠他們一個驚喜吧。
鄧迎從床上坐起來,從隨身的行李中拿出一本筆記本,找到夾在其中的錢和糧票。
在筆記本的中間的位置還有幾張照片,有他的單人照,還有跟喬家兄妹的合影。
這時門被敲了兩下而后被推開,穆書宛端著一杯咖啡進來,“你許久沒喝了,嘗嘗?”
“小迎,介意跟我說說你在下鄉的事嗎?”穆書宛看著兒子粗糙的雙手,感覺心里堵得很。
鄧迎看向穆書宛,其實她也沒好到哪去,雙手上的傷口比自己還要多。
他想了想,挑了些事說,“其實那個大隊對我們真的不錯,媽,你和爸才吃苦了。”
他知道被送到北邊去的人的日子更難捱,畢竟環境就足以弄死一個人了。
“我們家這次……”鄧迎欲言又止。
“這次我們能那么快回來,也是你幾位叔伯出了力的,而且致工會那邊很快會重新組織,與你舅舅他們聯系上就更輕松了。”
鄧迎說點了點頭,看來他們家是熬過去了,“我跟別人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間差得有點多,最后是有人插手了嗎?”
穆書宛看了眼兒子遞過來的通知書,是清大的,她想了想,“可能是,我記得那的副校長與你爺爺認識。”
“看來我運氣不錯。”鄧迎勾了下唇角,眼底有想自嘲。
“那明天我們陪你去報道?”兒子好不容易回來,穆書宛想一家子多相處一段時間。
“好。”鄧迎并不打算住宿,畢竟他們家離學校并不算遠。
而且他和喬宏遠并不在同一學校,曾經預想過的同一專業同一宿舍一起浪的夢想是不可能實現了。
所以,住校真的沒有必要,反而還會讓自己的生活質量下降,太不值當了。
喬佳月和喬宏良吃了飯,分開后還拿了兩個肉包子回去當夜宵。
她一踏入宿舍,一眼就看到了一朵紅色的云在房間里走動,在昏暗的寢室里異常的醒目。
那是個白胖胖的女孩,穿著紅色的圓領毛衣,露出里頭的淺藍色襯衫領子,即使黑色的棉襖有點舊,但里面毛衣好襯衫的穿法顯得很時尚。
“你好,我見郭鈺凡,很高興見到你。”郭鈺凡一看到喬佳月,立馬就過來跟她打招呼,態度非常的熱情。
“你昨天才來的嗎?我昨天就看到你的行李了,可算是見到你人了。”
喬佳月笑了笑,把帶來的包子放進搪瓷缸里,“你好,我叫喬佳月,宿舍里只有你在嗎?”
胡愛蘭和她女兒在醫院,沒回來很正常,但其他人呢?這天都要黑了吧。
“她們都去看書自習了,我覺得太冷了,就先回來洗漱,正好這時候人少。”
郭鈺凡好奇地看了喬佳月幾眼,她與人相處一直都是憑直覺的。
第一眼看到喬佳月,她的直覺就告訴自己,一定要與她交上朋友!
喬佳月并不知道郭鈺凡的想法,她想著自己也對住宿生活很陌生,看這個新舍友很熱情的樣子,可能要多麻煩她一下。
郭鈺凡巴不得能和喬佳月多點時間相處呢,也拿起自己的熱水瓶,對喬佳月說:“走,我們一起去。”
開水并不是免費的,而且還限時間段供應,需要用錢去買開水票,喬佳月問清楚后,一次性兌換了不少。
她一個南方人,這里的天氣又干又冷,跟老家完全不一樣。
這才到京市兩天,她已經感覺到自己的皮膚就跟那干掉的泥巴似的,已經要往下掉屑了。
喬佳月還帶了水桶,打算拎一桶回去洗澡,昨天在招待所,她也就用毛巾匆匆擦了一下,算上火車上的,已經有好些天沒洗頭洗澡了。
郭鈺凡見喬佳月一口氣買了那么多的開水票,又提了這么多熱水去洗澡,她有些意外。
許多舍友用熱水都非常儉省,洗澡也是十天半個月才去一次澡堂,哪里舍得像喬佳月這樣買開水哦?
喬佳月從郭鈺凡知道了大眾澡堂后,臉色不由變了變,從小喬母就教她打理自己,最忌諱的就是跟人共用衛生用品。
一群人在一個澡池里里洗澡,喬佳月表示她一個南方妹子受不了。
等喬佳月好不容易洗完澡,沒能洗頭發讓她有點暴躁,生活上的種種不變,讓她開始后悔報考京市的大學。
這里的環境和生活習慣,沒有幾樣能讓她滿意的。
果然是她太天真,沒考慮太多,早知道當初就該報海市的,起碼都是南方城市,環境差不多。
喬佳月用的蚊帳并不是白色的那種紗帳,而是自家用布制作的,顏色偏黑灰,只要拉上了,外頭的人就看不到里頭。
宿舍里的人,要么用的紗帳,要不就沒掛,喬佳月的這個蚊帳真的非常顯眼。
喬佳月把蚊帳放下來,在套被子的時候,偷偷地從系統里買了一床異常保暖的絨被放入被套里。
被套是喬母縫的,偏大,從外頭看,根本就不會發現里頭的玄機。
喬佳月睡覺的時候,只要把被子對折,一半墊一半蓋,勉強把這個春天給熬過去。
要不是他們的不少行李都還寄到,而京城的天還冷著,就他們帶著的那件薄被根本不夠暖和。
再看其他人的床,除了幾張床上的被子看著比較厚,用著花色的被單,而其他人有的比自己帶的被子還薄。
她不由嘆了口氣,大部分人的條件都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