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娘看著朱鐵柱不說話，心里琢磨半天，出了個主意：“不然你說讓老大去省城賣扣子怎么樣？”說真的對于朱大娘來說，這已經是很有腦子的主意了。走心了。
朱鐵柱還沒說什么呢，朱老大就暴躁了：“當個體戶，我不做，我可是坐辦公室的，媽，我要是去省城做個體戶，那不得讓人笑話呀，我都沒臉見人了。”
朱大娘都不知道他兒子花著個體戶掙的錢這么多年了，心里竟然這么瞧不上他們個體戶呢。
朱鐵柱黑臉心比天高的東西：“個體戶怎么了，你當你這房子，你老婆孩子，是你坐辦公室掙來的呀，那都是你爸媽當個體戶給你攢下的。”
他們兩口子就是個體戶，做的就是這個買賣，朱老大竟然這么嫌棄個體戶，數錢的時候可沒看出來，他兒子還有這個心思呢。真是越想越生氣。
朱大娘不想說這個，說點實在的：“咳咳，老大呀，不賣扣子，到了省城你能做什么呀。”
朱老大挺有想法的，至少比沒想法強吧：“我去找工作，找個體面地工作。”
朱大娘：“那同在咱們公社有什么區別，還離鄉背井的。”再說了，口口聲聲的要過得比老二，小四好。你說你找個什么樣的工作，能比他們過得好呀。這孩子沒腦子。
朱老大：“媽你不懂，省城同公社怎么能一樣呢，那是省城的工作。”聽這話就是個幼稚的，虧他活了這么多年呢，難道在象牙塔里面長大的不成。朱鐵柱都覺得自己作孽了。
朱鐵柱看看這個四六不懂，到了三十多還沒活明白的兒子，嘆口氣，痛下決心：“這事就這么定了，你就在公社這邊吧，省城不用指著了。”
不是他不愿意孩子走的更遠，更好點，而是看出來了，這東西根本就沒那份本事。
朱老大聽著朱鐵柱這話生氣，甩袖子走了。他爸都不支持他了。
朱鐵柱嘆氣，他朱鐵柱精明一輩子，怎么養了個老大，這么不開竅呢。
就這個吃不了苦，眼高手低的樣，還想去省城呢。這要是有老二他們照顧著，找個安穩的工作，還能湊合。
讓他一個人去省城，朱鐵柱那是想都不敢想了。
朱老大走了，朱大娘臉色不太好看，支支吾吾的對著朱鐵柱：“當家的，你對老大咋這樣呀。”
朱鐵柱：“我對他怎么了？”真沒明白呀。夠寬和的了，這要是老二，小四，哪怕是老三，這么不明白，他也早就鞋底子抽上了，這也就是老大呀。
朱大娘：“你剛才那樣說，老大哪受的了呀。讓他去省城試試，萬一成呢。”
朱鐵柱：“那要是不成呢，公社的工作沒了，省城混不下去，他連賣扣子都看不起，真在家里養大爺呀。”
朱大娘：“怎么會不成呢，老大哪點比那兩個白眼狼差呀。”
朱鐵柱看看婆娘，哪點呀，缺心眼，心眼就比那兩個白眼狼差。
朱鐵柱嘆口氣，苦口婆心的跟著婆娘說道：“老大從小有咱們給他打算，性子實誠，不動腦子慣了，不適合去外面。”要不是真的看出來了，這孩子吃不了苦，朱鐵柱也不至于這么消沉。
他就不希望自己寄托了厚望的大兒子比誰都出息，讓他長臉呀？
朱大娘：“實誠人怎么了，你看看外面大姑娘找對象，就要找實誠的。”
朱鐵柱頭一次意識到，他們家老大光實誠了，人家大姑娘找對象，確實要找實誠的，可后面還跟著一句肯吃苦的呢。他們老大吃的了苦嗎？
朱鐵柱：“這事以后別提了，在公社咱們一家子在一塊也挺好的。你不也是這么說的嗎？”
朱大娘那邊看著朱鐵柱欲言又止的。
朱鐵柱有點心灰意冷，自己留家里頂門立戶的兒子是個有不了大出息的，這個打擊有點大：“有啥話你說”
朱大娘：“當家的，你對老大變了，是不是因為老大沒能生下來兒子，你才變得呀。”
朱鐵柱拽打著煙袋：“扯淡”
朱大娘抿嘴，耷拉著臉色：“我看就是，以前你對老大可不這樣。”
朱鐵柱：“我現在對老大也是以前那樣，不過是老大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慢慢過也就這樣了。你個婆娘，一張破嘴，天天瞎得得個啥。”
朱大娘還是覺得老伴兒看大兒子的眼神變了，以前老大比現在不懂事的地方多了，朱鐵柱也沒跟他一般見識，嘆口氣過去就拉倒了，跟今兒這樣的時候就沒有過呢。
讓朱大娘說，他們當家的看老大不順眼，那就是因為老大沒能生下兒子。都是家里那個懶婆娘的錯。
還有就是老二家那個好看的不像樣的孩子鬧騰的。
就說挨著那個喪門星的邊，就沒好事，你看看這還沒咋地呢，家里就給攪合的過不下去了。
朱大娘背后沒少打小人。虧得還沒覺得長順心計深沉，勾了他們家老伴呢，不然那就真的昏天黑地了。
反正他們家老大肯定是沒錯的，錯的都是別人。
朱鐵柱心里也是煩悶，你說好好的老大就這樣了。哎，當初也不是沒有看出來老大這點缺點，那不是覺得老大嗎，有點性子左，也沒啥，長大了，懂事了就好了。
誰知道這還是一條道跑到黑的，到了三十多了，還那樣呀。
這么多年活過來，這點道理都沒看明白呢。養成老天真了，這哪像他朱鐵柱的兒子呀。人說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你說這老大怎么就半點心眼沒有呢。那本事都窩里橫了。
朱鐵柱出去想要找個人說說話，轉了一圈才發現，活到這個歲數，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找個墻根曬曬太陽，都沒找到有日頭曬著的地方。朱鐵柱越走越氣的慌。
你說這婆娘都這么想自己，話說著老大沒有個兒子，終歸不是個事呀。
老二那個混蛋那就別指著了。想到長順，朱鐵柱閉眼，那孫子真挺好的，可惜肯定不會是他們老朱家的。
朱鐵柱就走到郵局了，掏出來兩塊錢，難得下狠心，給朱老三把電話掛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