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蔭本想跟佟國維好好聊聊，這位是話劇大咖。
和他同時代的，就有吳用的扮演者寧曉智，晁蓋的扮演者張志中，能在這么一群牛人里占一席之地，可見佟國維還是有一定的本事的。
可剛跟黃厷打完電話，景老頭的電話到了。
“這一天天忙的，都忘了帶老頭兒們辦正事兒了，這哪說得過去啊，我得偷懶。”關蔭念叨。
小可愛小腦勺蹭下爸爸，問：“誰呀？”
真是討厭啦，人家要爸爸抱著玩耍，老是有人打電話咋回事嘞？
關蔭低頭親親，介紹說：“是太姥爺。”
小可愛想想，有點兒著急：“太姥爺沒次飯飯嘛？要給送飯飯過去嘛？”
關蔭就跟老頭兒說：“小可愛說是不是沒吃飯，想給你們送飯來吃。”
老頭兒大喜，正事兒忘了，連忙跟小可愛說話，一個勁表示：“太爺爺可好了，可好可好了，啥都不缺，我娃吃飽肚肚，想吃啥跟太爺爺說，太爺爺去給買，想吃啥都沒問題啊！”
老太太立馬過來，問：“明天回來嗎？”
小可愛小嘴兒叭叭說：“爸爸很忙哦，特別忙特別忙，”看一眼電視，趙姨姨還在唱戲呢，小可愛沒關注，但是人家一定要問，“太爺爺次飯飯惹嘛？次飽飽惹嘛？人家要給太爺爺送飯飯過來呀，還有太奶奶，泥萌先看電視哦！”
老太太眉開眼笑，表示：“看到啦，都看到啦，我豆豆娃唱的最好，誰都比不上。但是這回太晚了，不能過來呀，都次飽飽惹，真的！”
老天爺，七八十歲的老太太了，難為還在電話對面強行打飽嗝兒。
“好嘛，我們現在徹底沒地位了。”景姐姐很不忿。
老太太很奇怪：“你們有錢有勢，吃啥吃不到？跟我重孫女搶吃的，你們也好意思？”
關蔭很心滿意足，疼愛小可愛的人越多他越高興。
“行，我明兒爭取回來一趟，琢磨著這幾天家里都沒啥東西吃了。”關蔭吐槽，“我那老丈人實在不著調兒，十天半個月不回趟家，連冰箱都不問問，回頭我給冰箱配一手機，缺啥東西立馬打電話過去。”
可把老太太樂壞了，連聲說：“不一樣，他們買的啥，我們都不愛吃，你們有時間就回來一趟，要是沒時間，明兒我們過去看看，一群老頭兒老太太，嚷嚷著都要去看看豪宅是啥樣子。”
老頭兒重點提醒：“咱們村兒，那地可不能再荒廢了啊。”
那能荒廢么。
就這兩天，工兵營都到了。
“放心，保證明年咱吃上自己地里種的糧食。”想起這事兒，關蔭習慣性不靠譜兒，“對了，回頭我得回趟家，村里該給小可愛分地啊，五畝多地呢，這要年景不好，我小可愛還有個吃飯的來路啊。”
“那我去看看，看冰箱還有啥，明天要是過來你帶上，多帶點。”老太太特意提醒，“大家都念你的好，你要看著都照顧一下，沒錢你跟我們說。”
那得照顧啊。
老楊頭的兒子現在在國外呢，當使節呢，據說原本很著急，家里沒人照顧老頭兒老太太，半大老頭兒急的掉眼淚，后來一聽惹事精三天兩頭兒往家里跑，廚房沒啥人家帶啥，半大老頭兒放心了。
“那是帝國的親兒子，有人家照顧咱就放心好好工作。”半大老頭兒跟老伴兒說。
老林頭可憐，兩個孩子全犧牲在三十年前才結束的那場戰爭里了，還有老羅頭，老頭兒三個兒子全犧牲了，一個女兒現在還沒退休，那都是功臣啊，一家子功臣，關蔭要沒了解，還以為人家過得多好，后來一了解，那不行，咱得照顧。
這不，幾個老頭兒老太太，你就說家里啥缺了吧，你都別打電話，到時候保準天下下刀子都給你送過去。
“人家不看你有啥能用的地方，人家尊敬你有功，那就心安理得享受好了，不讓人家照顧，人家還以為咱們嫌棄啥呢。”老羅頭就這么跟老景頭說，反正老景頭吃的啥，老羅頭保準同時吃到。
關蔭跟老太太許諾：“就這住的地方，咱實在沒辦法，要不然，我找三巨頭申請個地方，真就建立個帝國第一村兒，咱都搬過去。吃的，喝的，那就不用提，盈盈隨時找那邊的部隊了解，少啥保準送啥，反正就一個標準，咱們吃啥，喝啥，必須給老幾位都送到。”
然后，這家伙才問：“老爺子打電話有事兒啊？這么晚沒睡，肯定有事兒啊。”
老頭兒就說：“有個大事兒，是這么回事兒，這不前段時候嘛，地方上登記退伍軍人，發現和你太爺在一個部隊的老戰友，那可是個戰斗英雄啊，閱兵的時候一定要出現，我跟你這么說吧，三次一等功，一次特等功申請。”
關蔭被嚇壞了。
三次一等功！
那是啥標準？
那就是行走的兵王戰神啊！
“炸了兩個碉堡，對戰役起過決定性的作用。”老頭兒介紹，“不是要成立這個《亮劍》藝術指導小組嗎，這可是見證人，現在已經請到帝都了，回頭你看有時間，我們帶你去拜訪一下，要多請教，最主要的是要把一股精神融合到劇本里頭，我覺著這是大事，你看呢？”
關蔭當即表態：“這樣的人物，跪著都要請到劇組來，但是身體條件允許嗎？”
老頭兒道：“很精神，不過，八十八歲的時候做過一次截肢手術，只有一條腿，但是人家愣是自己站起來了，上下樓都沒問題！這樣的人，原本應該是國寶，是給什么待遇都不過分的英雄，可人家什么都不要，在老家小縣城就當了個副行長，一直到現在還住著分配的小房子，我覺著這樣的人，能傳達給你的精神，比我們這些曾經位高權重的要實在的多。”
那不能這么比。
“老爺子當年在東白令，殺的尸橫遍野骨堆成山，多少次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繼續戰斗，那地位，那軍功章，都不是白給的，你們都是國寶啊。”關蔭沉默片刻，問，“可是，這樣的老英雄，咱不能讓他們就這么默默無聞啊。”
“別想了，你太爺啥想法，你自己也知道，那一代人，哪有現在這種精致的利己主義的想法，人家那才叫大公無私。”老頭兒道，“精神要傳遞，但是不要打擾老英雄們的安靜生活，你要相信我們對功臣的制度會越來越好。”
關蔭當然相信。
老頭兒笑道：“估計老英雄很愿意見你，知道你是關羅漢的曾長孫，人家很高興，說，關羅漢當年就是個全軍的戰斗英雄，雖然不在一個軍，但是都知道，都是大將軍手下的兵，還說起打金城的戰斗，你太爺的先鋒營是第一突擊隊伍，他們就在城下看著先鋒營把紅旗打上城頭，可高興了。”
關蔭挑眉，那當然，我那老太爺，這輩子就不知道啥叫怕死，當了官，也還老往最前頭沖，要不是打仗太猛，在升團長了。
“行了，就說到這，我們就休息了，你們趕緊忙完休息去。”老頭兒忽然問，“知道為啥沒讓你去校場嗎？”
關蔭很郁悶：“那倆老兵頭拉著我東拉西扯，我還能不明白？這是為我好，不想讓境外的那些人再分散我的注意力，可是這能是個事兒？過去一巴掌拍趴下，不信他們還能鬧事兒。”
老頭兒笑的賊兮兮的：“那不用你出馬，小康去了。”
老康親自出馬？
關蔭頓時眉開眼笑。
就該老康去，這家伙收拾洋鬼子有一手。
“那我晚點再去突襲一次。”關蔭拍胸膛，“放心，明兒爭取回家，說啥也要熬一鍋大燴菜，請老幾位好好吃頓飯，平田砧地多辛苦，必須犒勞慰問下！”
這讓老頭兒特別期待，放下電話立馬挨個打：“啊，老楊啊，老梁啊，明兒準備一下啊，我大孫女婿要回來，說好要來一鍋大燴菜。”
老頭兒們于是盼著天亮。
“大鍋燴菜啊，多久都沒吃到了。”老梁頭很不忿，“就是后勤那幫小子太扯淡，啥人老了不能吃的太雜，那五谷雜糧咋就吃的雜了？”
主要是老頭兒們忙了好幾天，都沒見惹事精來慰問一下，都鬧意見呢。
這一看，好，那么忙，還把這事兒當回事兒，當時心里就平和了。
“哄老頭兒有一手啊！”衛戍的首長很鬧心，“也就是這家伙太匪，不然請教兩手，不至于天天被首長們那么嫌棄啊。”
這是膽子還不夠大。
不能把老頭兒們當需要哄的小孩子，還得哄小孩子一樣哄著。
這里頭，可就有個度的問題。
扔下電話，關蔭拍拍手：“好啊，又要見一位老英雄了，高興，明天說啥都得騰出點時間過去跟老幾位好好吃頓飯。”
這時，景姐姐問：“沒打聽一下叫啥啊？說不定是老太爺尋找多年的失蹤老戰友呢，爸說老太爺一直在找幾位打蔥嶺的時候失蹤的老戰友，你不尋找一下？”
“不是。”關蔭指了下自己的腦子，“那幾位，我都在這記著呢，這位老英雄叫張富清，聽老爺子說的戰斗排序，當年應該是上將軍的手下，跟老太爺的全野戰軍先登營不是同一序列。”
這你都能記著？
“老太爺交待的事情，哪怕知道怎么回事，那也要牢牢記在心里。”關蔭認為，這是他作為曾長孫的義務，也是他的權利，作為英烈后代，他有這個記著的資格。
二小姐多嘴一問：“那到底怎么回事？”
關蔭默然。
還能怎么了，當年那戰場環境，那敵人又不是拿著燒火棍，就是拿著燒火鍋，走散了的戰士們會是什么結果，這還能想不到么。
“那可都是好漢子啊！”關蔭至今還能想起老太爺臨終前對他的叮囑，老太爺說，“我總覺著他們都活著，要是遇到，你要回來跟我說一聲，里頭還有十七歲的小娃娃，他媽媽還在家等他跟他哥哥呢。”
這事兒，關蔭不能忘了。
二小姐抿了抿嘴，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
執念，也是一種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