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日。
小枝早早來到了雷壑道演武場。這次她的對手是個高挑挺拔的少年,胸口掛了顆明晃晃的圓珠。那明珠不是法器,而是用真氣凝聚出來,用來施展幻象的。
他也看過次序表了,知道自己的對手是小枝。
“折枝妹妹好。”他笑容親切,很容易讓人放松戒備。
小枝卻只是稍稍退縮,也不搭話。
對手又沖她笑了:“還真是像大家說的一樣,很害羞,也不愛說話呢。”
小枝不覺得親切,只覺得尷尬窘迫,她不喜歡人們故意表現出的和善友好。
“請、請賜教。”她攥緊了手。
對手微微一怔,臉上笑容掩去,胸口明珠放出光芒。小枝視線微偏,不去看那珠子,但光芒照亮室內,終究無法完全避開。只稍稍留意到一點,她便心思動蕩,難以自持。
就在她茫然失神之際,對方徑直走來摸到了她胸口的玉佩。
他沒有直接將玉佩打碎,而是觀察了一下小枝。
她看起來……實在不怎么樣。年歲尚小,資質一般,心性定力很差,為何就能得謝迢仙尊青睞?
他十分好奇,心里想道,或許知道了小枝身上的秘密,就能從她這兒攫取機緣。于是他又放下玉佩,將胸口那顆圓珠取下,喂進了小枝口中。
他眉心亮起一點光,試圖通過寶珠查看小枝的神魂記憶。
小枝那頭見他放開玉佩,也松了口氣。
其實她未被迷惑,只是裝個樣子引對手上前,好故技重施反將他拿下。但接下來對手給她喂了顆珠子,寶珠本體的蠱惑力遠強于光芒,她剎那間就被拖入一個幻境。
幻境中,暴雨傾盆而下,雷霆如萬馬奔騰。
紫紅色妖血如河川般往一處匯聚,其終點正是被房屋壓住的小枝。她雙目緊閉,謝迢就站在她面前。他放下了持劍的左手,解開右手纏縛的繃帶。
“答應我一件事,我便救你。”謝迢道。
小枝記起來,這是她意識模糊時發生的事情。
“我答應……我什么都答應……救救我吧!”
她聽見自己閉著眼嘶叫哀求。
“明白了。”謝迢右手的繃帶一條條放下,皮膚之上是復雜冰冷的金屬色紋路,“你還小……等以后再……”
他伸手靠近小枝,一股金色光芒被接引而至,和地上河流般紫紅色妖血匯聚到一起。周圍一片空寂,幻境似乎在逐漸湮滅,小枝知道,那股金色光芒與妖血一同被封入了她的身體。
幻象像鏡子似的一片片垮塌下來,露出藏匿其中的對手身影。
他覺得這段記憶有些莫名其妙,謝迢給了小枝一道真氣,然后呢?然后小枝就被破格選成侍劍人了?
就在他思索不解的時候,有個柔軟的東西纏上了他的腳踝。
他低頭一看,是一條布滿冰冷鱗片的尾巴。
“這就是幻術嗎?”小枝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他背后。
他回頭一看,幻境中的小枝長發如云,卷曲著垂落在地,遮住赤.裸的上身,她腰腹以下的部分,赫然是半蛇半龍的長尾。
“為什么……我這么奇怪?”小枝低頭看了看尾巴,一點點地,像握拳般將其收緊。
對手腳踝一痛,直接被她拖到跟前。
施展幻術最怕的不是對手不受蠱惑,而是反客為主。
“你放開我!”男子驚慌失措地喊道,他發現幻境已然不受他的控制。
小枝看見他被尾巴纏著,四肢并用想要掙脫,不知從哪兒涌出一股強烈的饑餓感。
她記起來,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東西了。
小枝低下頭,迷茫地打量著她的對手。
“你在身上藏了什么好吃的嗎?”她問,“為什么我……突然很餓……”
那名男子瞳孔一縮,見她緩緩靠近,居然直接得嚇暈了過去。
他一暈倒,幻境總算是結束了。
小枝回過神來,先摸了摸腿,很好,還是人腿。然后她又摸了摸肚子,不太好,她真的很餓。
她壓下那種莫名的欲望,吐出幻術寶珠,走上前捏碎了對方的玉佩。
未等宣告勝利的聲音結束,她就慌忙跑出了演武場。孫鱗見她慌慌張張地跑出來,還以為她輸了,正想嘲笑一番,卻聽見宣告勝利的聲音。
“什么情況?”他皺眉看著小枝的背影。
小枝心亂如麻,一口氣跑回沙瀑道住所,掀開被子就鉆了進去。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兩聲尖叫同時響起。
小枝一把掀開被子,發現自己床上已經躺了個人。那是個面容極盡嬌美的女子,雙十年華,身體柔若無骨,眉如遠黛,目如春水,一顰一笑皆是萬種風情。
“……嚇、嚇死我了。”這美人拍著胸口道。
小枝話都說不出。
“那個……對不起,我不想鋪床,所以在你這兒躺了會兒。”美人理了理頭發和衣裙,“咳咳,我叫公孫妤,你呢?”
小枝從沒見過這么好看的人,她連忙從公孫妤身上下來,結結巴巴地說:“謝折枝,姐姐你叫我小枝就好。”
兩人隨便聊了兩句。
小枝這才知道,公孫妤就是自己那個新室友。她本是散修,但現在天下大亂,散修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所以為求庇佑就上了蜀山。像她這樣無門無派的弟子想上蜀山很難,需要經過重重考核。
“當時他們讓我選,是當蜀山弟子還是當候選人。”公孫妤說話大大咧咧,與長相完全不同,“我心說這不是廢話嗎?當然是當候選人。當蜀山弟子要完成除妖任務呢,我上蜀山就是為了不跟妖怪打交道,誰要去做這鬼任務。”
小枝連忙把抽屜里的告示翻給她。
“我都看過啦,謝謝你。”公孫妤有點奇怪,“不過你也太小了吧,我以為候選人都是些厲害的老家伙呢。”
小枝只能尷尬地笑。
“姐姐,我給你鋪個床吧。”她不好意思地說。
“謝謝……”公孫妤從她床上爬起來,好奇地看著她,總覺得她不管修為還是氣度都不像個候選人。
小枝給她把床鋪好了,公孫妤遞給她一個鑲著碩大夜明珠的簪子。
公孫妤道:“我的東西都在逃難時扔得七七八八了,沒什么拿得出手的。這就是個小玩意兒,你可以戴,也可以賣了。”
小枝推拒半天,最后沒法,只能收下。
從這天開始,他們這院子門口,不僅有跑來見沈月儀的姑娘們,還有跑來看公孫妤的男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