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離從未見過這種突破速度。
有人白日飛升,一步登仙;也有人日積月累,千萬年才攀入新境界。
但是像小枝這樣一個周天一次突破,又勻速又跳躍的提高方式,她還真沒見過。
怎么形容呢……
有點像是……已經達到了更高境界的人,將老路重新再走一遍。
果然這孩子身上有古怪。
云離看了一眼小枝的被角,里面隱隱露出個精致的木食盒。
整理房間時,她聽族內長輩說過,這種木頭叫“長生木”。可以萃其汁液,用來煉制提高壽元的丹藥。
提高壽元的丹藥有多珍貴,自然不必多說。能把“長生木”砍了當容器用的,天底下還真沒有幾家。
至少他們云家沒干過這種暴殄天物的事兒。
還有窗臺上那盆小白花,據說也是謝折枝帶回來的。
云離曾在祖爺爺獻給蓬萊龍神宮的禮物中見過,這花全名叫“百貌千面堇”,能改換容貌,連化神期大能都看不出破綻。它稀少而脆弱,像這樣純白的色種,早就已經不存于世了。
云離把謝折枝所有可能的身份,都猜了個遍:轉世重修的高手、隱世家族的繼承人、被迫害成小乞丐的不世奇才、仙魔巨擘的私生女……每一種都好像蠻有道理的。
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小枝陷入了忘我的修煉之中。
她已經徹底沒了負擔。
反正五年后要死,現在就該順著自己心意,想做什么做什么。修煉那么舒爽的事情,當然要多體驗一下。
于是她一練練到自然醒,再睜眼時,天邊光芒微弱。
“這么早嗎?”她疑惑道,明明感覺修煉了很久啊。
“早?”云離從桌案前抬起頭,“現在是傍晚,你都打坐七天了……”
小枝愣住了。
云離也沒想到小枝能入定這么久。
她反正沒敢打擾,就一直等著小枝自己回神。剛開始的時候,小枝突破神速,一下到了練氣八層,但后來速度就降了很多,似乎是想將這個境界穩固住。
現在小枝氣息和緩,周身力量也有所收斂,看得出是穩定在了這個境界。
云離越發不懂,原來突破境界和鞏固境界還能一起做的嗎?
“對了,折枝,有位卻邪使來找過你。”云離忽然想起什么,從桌上拿起一枚玉簡遞給小枝,“他讓你抽空去趟塵囂道。”
小枝一聽七天過去了,拿起玉簡都沒來得及看,直接奔向竹樓。
她趕到的時候,公子正在頂層休憩。他半伏于案上,眼上蒙著的白紗滲出血,一滴滴點染白衣。
算算時間,從她被關進殃國翁洞府,到打坐七日,公子可能有十多天沒進食了。
她連忙劃破手腕,將血匯入杯中。這次公子倒沒撲上來咬,他靜靜看著她,眼神空洞,讓人瘆得慌。
“公子?”小枝將血給他喂下,他的神色終于自然些了。
他將手按在小枝腕上,輕輕摩挲她的傷口。小枝覺得有些刺痛,便往后退縮。
公子放開她,輕聲道:“看骨齡,像是十一歲了,前幾日是你生辰么?”
小枝搖頭:“不知道。”
據說她出生時有個生辰鎖,但是被老乞丐拿去賣錢了,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生的。
“十二月生的啊……難怪性子里沒一點熱血。”公子嘆了口氣,將沾著她血液的指尖送入口中。
他動作自然,小枝卻覺得有些不適。
“公子,我還有別的事情,就先走了。”
她匆忙退出竹樓,離開后才意識到自己為何會覺得不舒服。
先前,公子化獸時極為狂亂,現在卻十分平靜。那股子妖性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融入他的人性當中,變得自然起來。
夜風漸冷。
小枝拉緊衣服,用真氣驅散寒意,將神念探入玉簡一看。
“醒了就來一趟塵囂道,有個很重要的任務。”
落款是“卻邪使荊夜”。
小枝踏著月色跑去塵囂道,跟道中弟子一說,他們很快就聯系荊夜過來了。
荊夜還穿著那身漆黑的夜行衣,戴著面罩,長發束起,悄無聲息。
他將小枝拉到一邊,傳聲道:“等會兒還有幾位卻邪使要來,我先把任務跟你講一下。”
這次任務分兩個部分。
明面上,是去洞靈宗收取法器、丹藥。
蜀山曾向天下宗門下達供奉令,讓其按期上交除妖用的物資、人力。與之相對的,蜀山也會為這些宗門提供保護。
這次包括荊夜在內,一共派出了四位卻邪使,都是去干這個的。
但是暗地里,閻獄道還指派了一個秘密任務。
荊夜問道:“你記得熊大仙嗎?”
小枝點點頭。
上次追捕熊大仙時,有個凡人世子被滅口了,還是被一尊武將金像給砸死的。那尊金像看似意外倒地,實際卻另有蹊蹺。
它是用洞靈宗獨門秘法煉制的。
閻獄道讓荊夜去洞靈宗查明金像來歷。
“其他卻邪使都不知道秘密任務嗎?”小枝問。
荊夜點頭:“所以我帶上你打個掩護。正好,上次追捕熊大仙你也在場,這任務做起來說不定會順手些。”
另外三個卻邪使也陸續趕到了。
先來的是個妙齡少女,名叫鄭晴楠,筑基中期。她容貌甜美,微著淡妝,穿鵝黃色小襖,似乎精心打扮過一番。見了荊夜和小枝只是笑笑,沒有多聊。
次到的是個青年男子,名叫吳衷,筑基后期。他一副笑瞇瞇的樣子,和荊夜、小枝問了聲好,然后就去找鄭晴楠攀談了。
最后到的是個中年男人。人矮矮胖胖,肚子圓得像懷胎八月似的。他是位金丹期前輩,荊夜、鄭晴楠和吳衷都上前見禮,稱他“岳師兄”。
這人名叫岳元之,是專門負責物資押送的,也是這支小隊伍的隊長。
“荊夜要帶折枝妹子,是吧?”岳元之笑著問道。
他笑起來像彌勒佛似的,很容易讓人放松戒備。
荊夜點頭:“嗯,若師兄有不便之處,我可以單獨帶她趕路。”
岳元之擺擺手:“到時候再說吧。”
幾人趁月色出發。
小枝感覺卻邪使之間的氣氛十分微妙,也不知這段旅途是兇是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