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墓者們議論紛紛,都說不清楚這些大活人怎么會丟了。
小枝本覺得自己是孤身來的,應該不會中招,可陸長光突然道:“你那便宜兒子呢?”
小枝打開芥子囊一看,魃真的不在里面。
頓時,她心里充滿了擔憂緊張:“消失的人該不會是被他吃了吧?”
“他飯量還真有點大。”陸長光道。
他這么一說,小枝更加惴惴不安。她趕緊跑去與詩皎、雎姬匯合,想問問她們有沒有見過魃。
“黑袍子,白頭發?”婆娑門的小姑娘回憶道,“沒見過,但是破陣時,我見過一個差不多打扮的女人。”
女人?
小枝正疑惑著,一旁的幾個散修急忙應了聲。
“我也見過這么個女人!”
“對,我們被困兵陣,本來走投無路,是一個穿黑袍的白發女人把我們引出來了!”
“我們也是!”
對上號的人越來越多,其他所有兵陣圖中,都出現了這么一個黑袍白發的女人。
她擅長兵道,精通墓中機關,在眾人被困出手相助,幫他們輕松渡過難關,逃出生天。
小枝這邊的兵陣圖中,沒有這女人的蹤影。
陸長光分析道:“估計是你破了兵陣,所以那人沒有出手。”
小枝暗自琢磨,這神秘女子擅長兵道倒還好說,可能是兵家傳人;但她精通墓中機關,就有點不大對頭了。
一般而言,就算是圣人,也不會把自己墓室里的機關傳授給旁人的。
莫非她是兵圣后代?
小枝有些頭疼,身邊的詩皎拍了拍她:“好了,再琢磨也沒用。圣棺就在地宮深處,先去里面找找吧。”
“我不去。”雎姬面色沉凝,“得先找到人再說。”
詩皎有些為難:“我與我師尊約在此處見面,若是再拖下去,恐怕要錯過了。”
“你不必管我。”雎姬冷冷道,她指了指小枝,“帶著她去就好。”
詩皎點頭同意。
從地宮進墓道,通過墓道,再轉入放置圣棺的墓室。這中間的機關并不多,好像已經有人把它們停住了。
偶爾有一兩個“漏網之魚”,詩皎也完全能對付得了。
她用尸毒針,出手詭秘莫測,針針奪命,一般機關都奈何不了。小枝走在她身邊,半點力氣也不費。
“對了,狂刀派化神期高手前來尋仇,你要小心。”
兩人走在墓道上,小枝突然想起這件事,忙跟詩皎說了。
詩皎毫不在乎:“不怕,我師尊這會兒應該已經到邙山了。”
小枝越發好奇她一直提的“師尊”是誰。
她們三人分頭走,其他修道者也紛紛做出了選擇,大部分人決定先從地宮進墓室,看看圣人棺槨再說。
如有傳承,一般會在那處。
此時,靜虛觀清慎、清疑二子,已經站在了圣棺面前。
這棺上滿是滄桑痕跡,圣意蕭殺,讓人如臨萬軍陣中,呼吸凝滯,難以動彈。
可清慎、清疑不為所擾。
他們各捧一卷書冊,上半部“圖國”、“料敵”、“治兵”,下半部“論將”、“應變”、“勵士”。
正是兵家吳子吳起所著的武經。
清慎閉目開棺,清疑探鉤取物。他們二人合作,將棺中一枚小小銅符拿出,然后立即蓋棺,焚香祭拜,以請先圣諒解。
“動作快些。”清慎憂慮道,“此墓本不該開,久留恐生變故,拿了兵符就走吧。”
清疑點點頭。
二人又憑圣跡兵書護持,直接從上方打洞出去。
離開墓室時,也不知是不是看花了眼,圣棺邊好像站了個黑袍白發的女人。
“那是……”
“別管那些,將兵符交去蜀山就好。”清慎心有余悸道。
清疑點頭,看著手中小巧的青銅符,感嘆不止:“謝迢仙尊當真料事如神,此墓未出,他便知是吳子墓,還早早準備好圣跡入墓竊兵符。”
清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別吹了,這墓就是他強行打開的。”
清疑差點把兵符掰碎:“他強開圣人墓!?”
“他自然有他的理由。”
昆侖前線,妖族保持守勢,人族軍隊一灘散沙,久攻不破,甚至是不敢進攻。
侍劍人再厲害也沒法讓他們瞬間變成身經百戰的老手,更不能讓人族將領變得用兵如神。
所以謝迢只能用大量時間積累,讓人族慢慢磨合。
問題是已經等不及磨合了。
無悌近期行蹤莫測,夢生子又頻頻派人對王室下手,妖族顯然正在醞釀攻勢。
所以謝迢只得行險,找了個兵家圣人墓,強行將其打開,派人利用圣跡入墓,竊取墓中的兵符。
如有兵圣的兵符加持,人族軍隊弱勢可以暫時扭轉,戰術上的不足也能得到彌補。
怕只是怕開圣人墓,會被上圣降罪……
“那他這一步走得也是妙極啊!”清疑突然想明白了,“難怪要選吳子墓!難怪……難怪!再沒有比這個墓更合適的了!我們方才在墓中所見的女子……”
清疑的話音戛然而止,風中忽然傳來搖鈴之聲。
叮鈴。叮鈴鈴。
一頂花轎,四角掛鎮魂鈴。
雪白纖巧的赤足,從尸人抬著的轎中伸出,踏在泥土之上,與地面始終隔著一寸。
從腳踝開始,無數銀鏈纏繞成花,蔓延入。裙擺剛剛過臀,上身半片紫紗遮住凸起的輪廓,渾身布料比銀飾還少。
繼續往上看,脖子上有華美的銀銙,頭上是繁復無比的孔雀銀冠,冠上垂落纖細的條縷,將此人面孔遮住,只露出含笑的嘴唇。
——“尸人抬轎,銀縷遮面,道友是南疆趕尸人?”
不久之前,清疑才這么問過詩皎。
可面前的女人,比詩皎強大太多了。面對她的時候,清慎、清疑甚至有種面對妖潮、天魔軍的恐懼無力之感。
女子含笑走來。
“我聽見你們說謝迢了。”她聲音裊裊如煙,較尋常女子低些,但是有種說不出來的色.欲。
清疑手中兵符突然落地,他低頭去看,發現與之一同落地的還有自己枯萎的手臂。
他臂上扎著一根銀針。
“那就留你們一個活口吧。”女子抬手輕招,兵符落入她手中,“回去告訴謝迢,剖腹取子之仇,我花欲曉擇日當報。”
她微微側頭,銀縷朝一邊垂開,露出她寒冷死寂的黑瞳。
“至于兵符,我先替尊上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