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石火之間,小枝提氣飛身,撲過去擋在奉明帝面前,用心蠹替他接下無形無跡的一劍。
她感覺自己無比英勇。
然而事實是她比較矮,擋頭就擋不住腿,擋腿就擋不住頭。
奉明帝雙肩中劍,一下被釘在了門上。
“你還不如拿劍擋……”他忍痛道。
小枝替他拔出劍,用心蠹蛀噬他的傷口,然后把他往身后一帶,抬劍擋下攻勢。
儀式中斷,奉明帝的圣力也漸漸恢復,他動了下肩膀,感覺傷口在愈合。
他心中有些驚訝——剛才這樣混亂的局勢中,小枝竟然一劍就破掉了復活儀式最關鍵的一環,琉璃凈瓶。看來她不光眼界優秀,反應也是極快的。
功德凈瓶被小枝破壞,儀式中斷。黑衣人倉促收拾地上的遺骨,小枝抬手又是一劍,這次直接朝著已經生出肉的骨頭斬去。
以攻為守!
奉明帝有這么大塊頭,再被戳幾劍也死不了,地上那些骨片碎肉就不一定了。
聶無戈坐在窗臺上,半抬著腿撫琴,音浪震開劍芒。五月衣用鮫綃織出層層細網,把出路封死。聶蕪歌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琴中劍隱沒在霧中,隨時準備給奉明帝致命一擊。
小枝環顧四周,確定面前是沒有出路的。
“陛下,準備好了。”她對奉明帝道。
奉明帝一愣,準備?準備什么?
小枝十指相抵,牽出五條黑色細流。它們像蛇一般織纏扭動,最后匯作一股。她將這股黑色往手中纏了幾圈,像揮鞭子一樣狠狠打在地上。
地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小心!”聶蕪歌察覺到什么,從暗處發出提醒。
小枝順著聲音發出的方向,飛出一式行璽。聶無戈輕挑琴弦,不慌不亂地將劍氣接下。五月衣也謹慎地探出更多鮫綃,將小枝的劍訣限制住。
“小心,他們人多……”奉明帝擔憂道。
小枝安慰他:“沒事,我能打二十個。”
幾乎沒有任何預兆的,她抬起手,又一鞭揮在地上。
黑色細流凝成的鞭子,與圣跡中的金光猛烈撞擊,決然之意瞬間將地面粉碎。
白馬臺轟然垮塌!
煙塵四起,碎骨順勢落在地上,鮫綃以墻面地板為依托,地面一塌,網也不復存在。黑衣人紛紛飛身,在半空中搶救被劍氣震開的碎骨。
奉明帝腳下一空,毫無防備地從頂層落了下去。
他的心臟有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小枝縱身躍下,及時提住他的后領,另一只手再度揮鞭,又敲開一層白馬臺。
她抬起頭,朝上方一看,隱圣還想再追,但是被五月衣勸住了。
“心頭血。”五月衣揚了揚手里的骨刺。
奉明帝的心頭血已經拿到手,沒必要再跟這個能破圣的怪胎硬打。他們可以找個安全的地方,穩妥地將詩圣復活。
小枝御劍飛起來,奉明帝也掙扎著想爬到劍上,小枝趕緊把他推下去:“你不能騎喇叭花。”
她很快反應過來,連忙拉了奉明帝一把:“陛下,我是怕誤傷你!”
她牽出幾根藤蔓將奉明帝掛著,抬頭再看頂層,黑衣人收拾好遺骨準備撤離。
奉明帝在下方喊道:“他們取了朕的心頭血,要復活詩圣,你速速去阻!”
“可是我不確定,你這心頭血歸不歸我管啊……”小枝本想推卸,但轉念又想到件事情,于是立即屈膝按劍,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射向頂層。
她拉住一茬木頭,翻身飛起一腳,直接將黑衣人踢得翻了個跟頭。
五月衣幾人也沒料到,她竟然會去而復返。
她的任務是保護圣王,現在怎么把奉明帝掛在劍上,然后孤身迎戰三人?
“這是詩圣遺骨?”小枝用藤蔓把黑衣人搜了遍身,摸出幾根碎骨。其他黑衣人見狀紛紛跳樓離開,免得被她抓住。
五月衣面色微變:“還我。”
“不還。”小枝撿了骨頭就跑。
五月衣探出鮫綃,橫在墻壁之間。以小枝的墜速,很可能被這些細絲攔腰斬斷。
但就在這時,喇叭花在空中極速穿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穩穩將小枝接住。
小枝調整坐姿,一個沒留神就讓下面掛著的奉明帝撞了墻。
五月衣想追,但她不能飛行,接連探出的鮫綃又被喇叭花避開,一時有些著急。
此時,聶氏姐弟已經掩護黑衣人撤離。
他們倆拉了五月衣一把,聶蕪歌道:“時間拖太長了,蜀山隨時會到,此地不能久留。”
“是啊,她只搶了一根骨頭而已。”聶無戈拉住她另一只手,“沒事的,最多活過來有點瘸。”
小枝帶著奉明帝飛離元京,看著他四肢完整地掛在劍上,心中覺得非常滿足。
“太好了,圣王陛下毫發無損。”
奉明帝:“???”
回宮之后,卻邪使為奉明帝處理了傷勢,小枝也準備離開。
“你沒有什么想問的嗎?”景陽宮中,奉明帝纏著白紗問道,“關于他們說的詩圣……”
小枝:“沒有。”
奉明帝嘆息著道:“朕年少時受人引誘,輕許成圣之愿,雖未親手殺死詩圣,但他確實因朕而死。”
他站起身,用那只沒受傷的手,艱難地扭開燈架上的機關,從里面取出一個東西。
“當初憑附在朕身上,替朕殺死詩圣的人……”他張開手掌,小枝原本缺乏表情的臉變得微微驚訝,“留下了這個。”
奉明帝沒有對五月衣說謊,他確實有行兇者的信物。
“禁宮藏歷代古物,但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奉明帝道,“它年代久遠,但精細程度非同一般,想必不是一般人所鑄。你看這雙蛇銜尾的形態,這些感情各不相同的眼睛,還有中間簡潔又精妙的人形……”
沒錯,奉明帝手中拿的,是一把歸藏城銀鎖。
小枝努力忍耐,假裝成不敢興趣的樣子。她看著奉明帝把它藏回去時,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殺圣成圣是真的嗎?”她問。
奉明帝搖頭:“朕不知道。”
他確實不知道。
成圣之事,時也命也。也許與詩圣的死有一定關系;也許妖獸來襲,圣王誕生是人族大勢所趨。
總之,他現在是圣王,以后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