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枝說完這番話,迅速提著桓陵離開。
“我們會不會被抓?”他恐慌道。
“不要吵。”小枝離開巖漿,將桓陵扔過橋,然后孤身返回宵罰道,“在這兒藏好,等我回來替你解決劍的問題。”
桓陵本想偷偷逃跑,然后主動認罪,把小枝給供出來。但是聽她這么一說,整顆心都涼了——她用的是昆侖劍影!
兩人都是易容來的,他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他只能忐忑不安地藏著,等小枝回來,期望她能解決劍的問題。
小枝返回刃墻之下,找到被自己入夢之人。
她走上前,只見此人渾身鮮血淋漓,每一處關節都嵌著黑刃。細看之下就會發現,這些黑刃不是后來扎進去的,而是從她身體里長出來的。
她被釘入熔巖柱,各大經脈都被切出斷口,巖漿流進她的身體里,防止她運行真氣。她面目全非,不成人形,夢里那副如玉般清潤的面孔早已不再。
“前輩好!我來救你了!”
小枝說著,猛然拔出昆侖劍影,貫穿了那人心房。
她將那人大卸八塊,從熔巖絞刑架上拆下來,然后一塊塊放進盤螺壺里。
打開芥子囊的短暫時間里,她瞥見祭壇邊坐著的男子。
長發遮面,看不清容顏,但氣質與書圣很像,有種絕塵脫俗又風流多情的矛盾感。
小枝沒空多看,匆忙離去,找到宵罰道外的桓陵。
“跟班,平時誰最喜歡欺負你?”她拎著桓陵問道。
桓陵愣愣地看著她,不解其意。
“我們已經做完壞事了。”小枝耐心解釋道,“可以去栽贓陷害了。”
“哦……”桓陵還是沒反應過來,呆愣愣地說,“就是上回你看見的那幾個。”
小枝帶著他,跑去沙瀑道。
那幾人正好住在一間,小枝潛伏進去時聽見他們討論。
“說起來,桓陵那小子拜入昆侖門下,我們不會被報復吧?”
“嘁,報復?誰不知道他是個沒用的慫包,還敢報復?”
“對啊,就他那個天賦,拂月公子也教不動吧。”
小枝將昆侖劍影包好,抹去上面氣息,放在其中一人床下。然后趁其入睡之時,把魔主的蝴蝶放進他夢里。
桓陵不知道小枝做了什么,但幾天后,這個人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卻邪使處理魔種,從來都是暗中進行。只要證據確鑿就動手,沒有任何審問過程。
幾天后,閻獄道派人將昆侖劍影送還桓陵。
桓陵按照小枝的說法,故作詫異:“我把它放在沙瀑道舊住所,沒想到不見了,本以為是那些人捉弄我……”
“無妨,以后記得注意。”閻獄道弟子匆匆離去。
桓陵不敢相信,他們做了這么大一件事,最后竟然還逃脫了。
他看小枝的眼神變得有些畏懼。
但小枝黏他黏得很緊。
“跟班,你陪我下山一趟吧。”小枝抿嘴笑著,“你不要帶劍影,閻獄道沒有排除你的嫌疑,劍影上應該做了手腳。”
桓陵緊張得話都說不利索:“下、下山?我還要練劍……”
“這么喜歡練劍?”小枝在他膝上輕踢了一腳,“那我陪你練好不好?”
“我我我……”桓陵快哭了,“你放過我吧師姐!”
“說定了,我去跟公子道個別。”小枝從樹梢跳下來,往雪飲道走去。
桓陵跟在她身后,滿臉都是郁色,他突然想到什么:“師姐,你怎么一直管師尊叫‘公子’……”
小枝步子一頓。
以前這么叫的時候,拂月還會糾正一下。但最近基本沒有了,應該是不愛聽她喊“師尊”。
“桓陵公子。”小枝突然叫道,桓陵滿臉尷尬,她便笑了,“我覺得這樣叫比較好聽。”
是嗎?
桓陵想起自己做過的那些荒唐夢,他確實很喜歡“桓陵公子”的稱謂。
小枝按照拂月公子要求的,下山前向他道別,說清楚要去哪兒,跟誰一起,去做什么。
小枝被盤問了半天不算,最后拂月公子還說:“我把誡鳥給你一只吧。”
大白小白喳喳喳地叫,都想撲上去想啄他。
他看著小枝,視線自上而下掃過,壓迫感很強:“它們可以幫我督著你一點。”
小枝攥緊手:“它們不愿意……還是算了吧。”
她讀了幾天昆侖典籍,知道誡鳥是個什么東西。
它們代表的是道門誡條,跟和尚頭頂的戒疤一樣。如果拂月把這玩意兒分她一半,就意味著他自己要遵守的少了一半。
這不能說是好事,因為受戒越多,修行時的受益才會越多。不過拂月公子已經沒什么好修行的了,誡鳥對他來說完全是累贅。
“手給我。”拂月一意孤行。
小枝退了一步,被他按住。抬起手,掌心被劍氣扎出一個血點。拂月公子握著她的手,攤開給大白,大白移開腦袋,又被逼回。
拂月輕聲道:“乖一點。”
大白往她掌心啄了一下,微妙地刺痛之后,小枝聽見一個聲音在心底響起。
“喳喳。”
誡鳥能與受誡者心意相通。
很高級。
但它們是用鳥語心意相通的,小枝實在想不出,這個功能有什么用。
“喳喳喳。”大白在小枝心底里不停地叫,聽起來非常惱怒。
“別叫了。”
“喳喳喳喳喳。”
拂月公子放開小枝,慢條斯理地說:“帶著它下山,你做過什么,它都會告訴我。”
小枝:“你聽得懂‘喳喳喳’嗎……”
“活得久了,自然什么都會懂。”拂月摸了摸她的頭,溫和道,“還有四年,只要你想學,我可以教你很多東西。”
小枝轉身離開,準備一下蜀山就用麻布袋把大白套住。
大白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后,好像有點害怕。
臨走前,小枝跑去沙瀑道叫上了赭衣。
桓陵見又來了一人,心下稍定,矜持地問道:“這位是?”
“我的另一個跟班。”小枝說。
“胡說八道!”赭衣對她怒目而視,“誰他奶奶的是你跟班?”
小枝瞄了一眼他嵌鎮山石的地方。
赭衣語氣變得很快:“這次下山是做什么,我隊里還要訓練,馬上又得考核,你別給我找事情。”
“看來你還挺習慣當候選者的。”小枝看著他,眼里沒什么溫度,“沈月儀。”
她一字一句地說出這個名字,赭衣心里像被涼水澆透。
假扮這個身份太久,他幾乎要忘了——他不是沈月儀,而是背叛了魔主的馬前卒,凡人戲子赭衣。
赭衣咬緊牙關,字從齒縫間擠出來:“到底要去做什么?”
“建城。”小枝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