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一炷香的工夫,外面的雪下得是越來越大,冷風呼呼的往花廳里面灌,把眾人凍得直打哆嗦。
梅林和梅竹快速的跑出去拎了十來個炭盆回來,依次放在每個人的腳邊,畏冷重度患者薛瑞天的旁邊甚至放了三個,不僅如此,梅林還往他的懷里塞了兩個手爐,哪怕是這樣,薛瑞天依然覺得冷得不行,特別后悔自己沒選有門有窗戶的暖閣,而選了沒門只有窗戶、但觀景位置絕佳的花廳。
“什么叫自作自受?”夏久從薛瑞天的腿上爬起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表哥,略帶嘲諷的說道,“這就是自作自受,明明怕冷怕得要命,非要選這么一個地方,非要把自己凍個半死。哎,這冷風迎面而來,冰涼刺骨的感覺,還真是不錯呢,表哥!”
“滾一邊去,我又不是神仙,怎么會知道沒多大會的工夫就下了這么大的雪啊!”薛瑞天站起身來,揣著兩個暖爐,走到花廳的門口,“瑞雪兆豐年,寓意不錯,只是希望這不錯的寓意到最后不會變成災難。”
“侯爺不必擔心,入冬之后,我們就已經張貼了好幾次的告示,提醒城中百姓要注意防寒,還會派人時不時的去百姓家中查看,不會發生太大的意外。”金菁也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壓低聲音問道,“侯爺,您對陛下那件事,有何看法?屬下總覺得,似乎不像我們想的那么簡單。”
“軍師想說什么?”薛瑞天歪過頭看了看一臉高深莫測的金菁,“你是覺得他有意為之?”
“有意為之,或者……蓄謀已久。屬下有幾個疑問,若能解開,或許我們就可以知道陛下這樣做的意思了。”金菁摸摸下巴,看著外面飄飄灑灑的雪花,說道,“臨近年關,西京的城防是一年之中最嚴苛的,盤查的力度也是最大的,無論是進城的,還是出城的,但凡有懷疑,就絕對不會放出城的。陛下跟臣屬捉迷藏的經驗豐富,這確實是不假,溜出宮墻不難,但想要跑出京城,不太容易。除非……”
“除非有人幫忙。”薛瑞天點點頭,“我也在想這個問題,白萌那個小子,為人處事雖然偏激了一些,但對陛下情深意切,異常的忠誠。因著陛下對他極度的信任,自從他領任禁軍、巡防營以來,從宮墻到城墻,就沒出過什么亂子。大家對白大統領的評價一直都是恪盡職守,鞠躬盡瘁。”
“評價的確很高,不知這里面是否也包括國公爺和侯爺?據屬下所知,你們的關系不是很好啊!”
“軍師說這話,莫非是在挑事?”薛瑞天挑挑眉,“軍師大人,你要搞清楚一點,是小白子一直都在敵視我們,不是我們敵視小白子。這家伙功夫不錯,留在西京確是有點大材小用,但陛下身邊沒有一個他這樣的人,我們這些在外領兵的人,也不是很放心。不過,軍師說得對,一直以來從沒出過大錯的白大統領,竟然讓陛下在他眼皮子底下溜掉了,太不符合他一貫的作風,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所以,屬下有一個猜測,雖然有點驚悚,但按照這個猜測去推算,倒也是合情合理的。”
“軍師是想說……白大統領被陛下脅迫,無奈之下陪同陛下出城?”看到金菁點頭,薛瑞天重重嘆口氣,“看來,軍師和本侯想到一起去了,估計元帥也是這么想的,要不然也不會如此的鎮定。想一想啊,如果沒有白萌陪同,陛下就算打著皇親貴胄、朝中重臣的旗號,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跑出西京。如果有白萌在側,城門盤查的兵士就不會那么的嚴格,一定會放行的。”
“侯爺說的是,屬下思來想去,也只有這個解釋能說得通了。否則,率先來報信的,就不是太后娘娘了。”
“二位說的都有道理,我和茶兒也探討了一下,得出的結論和二位基本相同。現在可以確定的就是,白萌白大統領此時應該陪在陛下身邊,所以,陛下的安危,我們可以放心。有白大統領在身邊,陛下也不會太胡作非為,否則的話,小白子就會使出他的殺手锏了。”
沈昊林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薛瑞天和金菁的身后,薛瑞天微微一皺眉,把手爐分給了沈昊林一個。
“你這大病未愈,怎么跑到風口來了?也不怕被再吹病了!”薛瑞天拉著沈昊林的胳膊,把他往旁邊拽拽,“誒,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咱們小白子還有一個殺手锏呢!可他也是夠蠢的,這個殺手锏應該用在陛下出城之前,而不是等陛下出城之后再用!”
“或許是之前忘記了,或許是陛下比他技高一籌,讓他一時間無法施展。正如白萌對陛下了解至深,陛下也很熟悉白萌,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知道對方要做什么。”沈昊林看看薛瑞天,又看看金菁,“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不要再提了,免得一不小心泄露出去,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是。”薛瑞天點點頭,看了看天色,朝著站在角落里的梅竹招招手,“讓膳房送午飯過來吧,其云和小久還要去巡邏,看現在的這個架勢,這雪怕是停不下來了,恐怕還會越下越大。你跟膳房說,多煮一些姜湯,至少要夠每個人兩碗的。”
梅竹答應了一聲,出了花廳,往膳房跑去。
沈昊林剛一轉身,就和看過來的沈茶的視線相合,他輕笑了一下,帶著薛瑞天和金菁走了過去。
“看你的表情這么輕松,想來是已經有了準確的判斷。”沈昊林坐到沈茶的身邊,湊過去看了看桌案上的東西,朝著薛瑞天和金菁招了招手,“來看看茶兒的成果。”
“石原、康定、豐興。”薛瑞天拿了個蘋果,咔哧咔哧的啃著,一邊啃一邊說道,“石原鎮的招牌應該是醬肉,家家戶戶的味道都不太一樣,各有各的特色。康定和豐興,一個是以湯面出名,另外一個擅長各種海鮮的烹煮。這三個鎮子若說有什么共同點的話……應該都是好食者最向往的地方。這三個鎮子離得不是太遠,從一個鎮子到另外一個鎮子,坐馬車的話,不超過一個時辰就到了。只是,每個鎮子的食鋪都很多,從頭到尾吃下來,怕是要花上幾天的時間。”
“你怎么能確定陛下一定就會去這三個地方中的一個?”沈昊林看著沈茶,“他……想方設法、費盡心思的跑出西京,難道就是為了一口吃的?這……這個想法不靠譜,不足以服眾。”
“我看未必。”沈茶搖搖頭,“民以食為天,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哪怕是在我們這里,愛吃的人、好鉆研吃的人也不少,城中有名氣的館子也很多,只不過是我們對此不太在意。而西京繁華,百姓們安居樂業,吃就變成了一種享受。陛下最近幾次的信里都提到了這三個地方,充分的表達出了他想要去看看的迫切心情。所以,我才能推斷出他大概的方位。”
“將軍的推斷也是有道理的,大概陛下想著離小年還有幾天,趁著還算空閑就出去玩玩。畢竟從臘月二十三到正月十五的這段時間里,其他的人都可以休息,而他就變成了最忙碌的一個人。先是年底的祭禮,拜謁皇陵,然后就是一個接著一個的慶典,到了正月初一,還要接見各位親貴大臣,接受他們的拜賀。”
“不止如此。”沈茶輕輕的敲擊了一下桌面,“今年還有件大事情,公主和怡和親王家三公子的婚事。”
“不錯,不錯!”沈昊林點點頭,“兩家的婚事訂在了正月初五,雖用不著陛下幫什么忙,但畢竟是皇家嫁女,陛下必須在場,以示對這樁婚事的重視。這么一看,果然也只有這兩天有空閑。”
“他還真是挺能抓空子的。”薛瑞天搖搖頭,“不過,公主大婚,外族都要來參加婚禮的,這會兒也應該有人準備動身了,怎么一點不見動靜?”
“各國現在都不太平,均有不同程度的內憂外患,這些就足夠他們焦頭爛額了,應該是沒有那個心情來參加婚禮。”金菁端著茶杯,嘆了口氣,說道,“重要人物不會親往,充其量也就是派使者來朝賀新禧之余,順便送上賀禮,以示他們的祝福。就算大夏不悅,也說不出來什么,畢竟人家國內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軍師說的是,這件事不是我們考慮的范疇,只要守好邊關,不讓形跡可疑之人有機可乘就好了。”
“既然我們確定了尋找的范圍,那就通知西京的暗影,過去暗中保護,不必驚動陛下,想來,他也不會在城外逗留太多天的。況且白大統領和他在一起,身邊也少不了護衛、侍從,安全不是問題。”沈茶看看薛瑞天,“我們現在需要做的,是給宮中的太后娘娘送信,讓她老人家安心。不要因為皇帝陛下的一時興起,讓她老人家憂心,進而鳳體有恙。”
”那你看我做什么?“
“不看你看誰,這事就交給你去辦了。”沈昊林拍拍薛瑞天的肩膀,“你一向嘴甜,很懂得如何哄老人家開心,太后娘娘又很喜歡你,你說的話,她還是相信的。要是我或者茶兒去說,太后娘娘不會不相信,但十有會認為我們在哄她,反而加重她的擔憂。更何況,這算是你的家事,你可是責無旁貸啊!”
“聽上去很有道理。”薛瑞天無奈的笑笑,“好吧,這封信我去寫,不過,你們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什么?”
“報復宋玨那個小子的時候,別忘了捎上我。”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