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大人捫心自問,他覺得自己是個很負責任的好父親,平時也挺關心自家兒子的情況,他們父子也是可以坐下來聊聊天、聊聊地、聊聊星星,順帶談談人生理想的。只是,最近這段時間,大家都比較忙,別說喝茶聊天了,能碰面的次數都是少之又少,經常這個前腳回家,那個后腳就要走了。
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兒子生病的背后還藏著這么多隱情。
等到聽完沈茶的話,齊大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后干脆拍案而起,連斗篷都不穿就要往外走。
“齊大人,齊大人!”金菁手疾的抓住了他,把他拉回來,重新按回到椅子上,“您先等一會兒,這火急火燎的,是要干嘛去?”
“進宮!”
“進宮?”金菁哭笑不得,“進宮又干嘛去?”
“當然是要告狀了。”齊大人特別的理直氣壯,“我兒子兢兢業業的辦差,這群小王八蛋不好好干活,扯后腿不說,還說這些風涼話擠兌人。說我們齊家離了耶律家什么都不是?那他們自己呢?他們要不是耶律家的子弟,誰會看他們一眼?我要進宮,讓王上給評評理,絕不能允許這群小王八蛋欺負人!”
“您心疼兒子是沒錯,但……告狀不太好吧?畢竟這是小輩們之間的糾紛。”
“那怎么了?小孩受了欺負不說,還給欺負病了,還不允許家里的大人出頭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您可以出頭,您就是把那些小子給打一頓,我想遼王都不會說什么的,恐怕還要給你拍手叫好呢!畢竟對于遼王來說,阿峰弟弟是他心疼的小輩,可比那些只會給他惹禍、什么事都不會干的族中子弟藥親近多了。”
“那你攔著我干嘛?”
“我攔著您,是因為您根本沒有必要這么做,把您的那顆心揣回肚子里去。”金菁拽著齊大人的胳膊不讓他動,笑瞇瞇的說道,“您自己的兒子,您不了解啊?阿峰弟弟可不是那種受了欺負、什么都不說、一個人生悶氣的主兒,您想做的這些,他都已經做完了。”
“這又是什么意思?”
“我們阿峰弟弟的心眼多著呢,從第一天開始,那幾個人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時間、說了什么話,說話時的語氣、表情又是什么樣的,全都讓親隨給記錄在冊子上面,來客棧之前,他進了一趟宮,面見遼王,把這本冊子遞了上去。”金菁笑瞇瞇的看著滿臉都寫著“吃驚”二字的齊大人,又接著說道,“不僅如此,他還很干脆的跟遼王說,這差事他不干了,讓遼王另請高明。”
齊大人被自己兒子的這一串動作給驚著了,他知道兒子挺有心眼,也挺有主見的,但沒想到手段這么厲害,他被驚得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大約過了半柱香的工夫,才緩緩的舒了口氣。
“金大人,這真的是我家那個小子做出來的?”
“如假包換。”金菁笑瞇瞇的點頭,“阿峰弟弟親口說的。”
“好,好,非常好!”
齊大人狠狠拍了幾下桌子,聲音特別的大,驚得掌柜都跑過來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沒想到一過來就看到齊大人跟失心瘋似的大笑,如果不是金菁拉著,都有可能躥到房頂上,這跟平時那個溫文爾雅的齊大人,完全就是兩個人。
“好,好,不愧是我的兒子,受了委屈、受了欺負絕對不能吞下去,一定要報復回去,要給那幾個小王八蛋一點眼色看看!”
沈茶朝著掌柜擺擺手,示意這里沒事,請他悄悄地離開。這齊大人想來不是很樂意讓外人看到自己發狂、不正常的樣子,為了避免日后會有什么麻煩,還是裝瞎比較好。
掌柜向沈茶行了禮,輕手輕腳的離開了,走到比較安全的區域,輕輕拍拍自己的小胸脯,真沒想到,這文人發起瘋來,比武人還厲害,真是嚇死人了。
齊大人狂笑了一盞茶的工夫,才慢慢冷靜下來,等他恢復平時那種溫婉的文人風范。
“不好意思,剛才失態了,讓兩位看笑話了。”齊大人用手帕擦擦自己額頭的汗,端起茶碗淺酌兩口,“我沒想到他會這么做,太意外了!”
“這個是可以理解的,做父母的大多都是希望自家孩子有出息,甚至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一旦這個心愿真正的實現了,他們會很高興,比自己取得什么成就還要高興。”
“金大人這話說的中肯。”齊大人點點頭,“我們一直都把他當孩子,都覺得我們可以護著他,有些事情,我們做不到,但阿南肯定能做到,沒想到……”他輕輕嘆了口氣,“高興之余又有點失落,孩子太能干了,我們這些老家伙,恐怕沒有用武之地了。”
“齊大人,不要這么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沈茶笑笑,“關鍵時刻,還是要請長輩來指點迷津,替我們拿主意的。”
“沈將軍說的不錯,年輕人的經驗,確實是不如我們這些老家伙多,比較容易走錯路。”齊大人把剩下的茶喝完,“你剛才是說,那幾個小王八大聽到的流言是來自大牢?”
“不是我說的,而是南公子已經探查過了。他們之前就已經注意到市井中居然會有這樣的傳言,就派人去查,才知道這個流言跟之前的不同,是第一批被大赦放出來的幾個公子哥兒傳出來的,他們招供說,是在大牢里的時候閑來無事,隨便聊聊的。”
“閑來無事?隨便聊聊?”齊大人冷笑了一聲,“看來他們這牢里的日子,過得挺滋潤的啊,可以閑聊儲君的事,可以在國喪期間聚賭、打架,讓我都不免心生羨慕,想要進去體驗一下了!”他站起身來,朝著沈茶、金菁深深行了一禮,“今日多謝二位,二位在回嘉平關城之前,還請賞臉,到寒舍一聚。”
沈茶和金菁起身回禮,“好,一言為定!”
三人再次回到齊志峰的屋子里,熟睡的小孩依然沒有醒過來,但熱度已經退下去不少了,呼出來的氣也不像之前那么的燙手。
齊大人和齊夫人商量了一下,決定聽從老太醫的建議,讓兒子在客棧養病,他們回頭派人把需要的換洗衣物都送過來。
送走齊家夫婦,沈茶叮囑掌柜,不管是耶律南公子回來,還是宮里派人過來探病,都要及時告訴他們,免得招待不周。
金菁跟著沈茶回了房間,繃了一天的勁兒,終于松下來,倒在軟榻上,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這一天真是累死了。”金菁抱住一個靠枕,在上面使勁的蹭蹭,“誰能想得到,今天來了這么一出啊?齊志峰這個臭小子還正經挺能折騰人的。”
“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這不是挺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居然同一天爆出來,我要是不趁機攪合攪合,就太浪費這么好的時機了。”沈茶也是一臉困倦,盤腿坐在軟榻上,打了個哈欠,說道,“這下省了我們的事,不用擔心那兩個人會被放出來了。”
“這耶律爾圖也是慘,自從稱王之后,就沒有一件順心的事。”金菁看到梅竹推門進來,挑挑眉,“怎么上來了?只留你姐姐可以嗎?”
“齊公子一直都在睡,我留在那兒也沒什么用,姐姐擔心將軍,就讓我上來了。”梅竹給沈茶的身上蓋了條毯子,“剛才四哥派人回來傳信,齊大人沒有回府,直接去了大牢,還派親衛去給遼王送信。”
“知道了!”沈茶閉上眼睛,微微點點頭,“讓小四盯緊點,有任何風吹草動,馬上來報!”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