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余暉,離人閣內點燃燈火,光影倒映在海上如夢似幻。
化作人形的妖族侍女在巨大的海上舞臺踏歌起舞,為接下來「阿離」的出場進行預熱。
休息室內,離人閣的侍者手持書卷,例行公事的對本次比賽的規則進行宣讀。
說是規則,其實也沒有什么規則。
除了禁止攻擊已經認輸或放棄比賽的選手,其余的幾乎可以說是隨心所欲。
只是刀槍無眼,即便是有規則保護,賽場上也難免會有意外發生,因此在場的每一位陰陽師都要與離人閣簽下生死狀。
踏出此門,生死由命。
當然,生死狀這東西其實就是個形式,若是真有人場外尋仇,離人閣也管不了那么寬,其中的分寸火候,還是要參賽者自己把握。
羅戒倒是沒有其他人那么多顧慮,反正最多還有一個月,他就會被傳送回原來的幻境世界,就算他把所有的參賽者都殺了,也不擔心會冒出個大能來個跨位面追殺。
他只是還不想那么喪心病狂。
隨著時間的推移,真正的重頭戲終于拉開了帷幕。
身著華麗舞衣的「阿離」在數十只燈籠妖的簇擁下登上舞臺,兩把半人高的折扇在身側展開,木屐踏鼓,白衣飄飄,猶如在海風中翩翩起舞的美麗蝴蝶。
蓬!蓬蓬——!
在「阿離」起舞的同一時刻,舞臺正前方那漆黑的海面上突然憑空浮現出一簇簇的火光,隨著海浪的搖擺閃爍不定,仿若天上的星河墜落人間。
星火滿天,燼染不夜。
正是杏原城舉世聞名的奇景。
“走!”
參賽的陰陽師們可沒有那欣賞美景的雅興,在星火出現的剎那,當即一個個飛身躍向海面。
為捕捉傳說中的大妖「不知火」,這些來參賽的陰陽師們早已做足了充分的準備——有的召出法器御空而行,有的喚出式神乘風破浪,有的使出秘法踏水狂奔,還有一名海女模樣的陰陽師一個猛子扎入水中便不見了蹤影。
可以說是手段五花八門,使出了渾身解數。
羅戒全力驅使著機巧人偶「路西法」沖在隊伍的第一陣列,高速飛行帶起的氣流在海面上破開一道長長的V型水線。
他的目標是最前排一團最大的火焰。
一陣狂風從后方追趕而來,那是一名騎著飛鳥式神,身著正統陰陽師神官服的貴族少年,目標似乎也是那團火焰。
羅戒毫不遲疑的彎弓搭箭,嵐龍魂·影在手中拉成一道滿月,錐形的破甲箭頭直指那貴族少年。
貴族少年沒料到羅戒居然會這么果決的開戰,手中下意識抽出一張咒符,但終究還是沒能下定決心,催動式神向旁滑翔,調頭飛向了另一團火焰。
“是個聰明人。”
羅戒微笑著收起弓箭。
眼下海上的火焰足夠多,根本犯不著為一團火展開爭奪戰,那樣只會讓其他人漁翁得利。
說話間,那團足有三米高的懸空火焰已是近在眼前,哪怕距離尚有數米,依舊能夠感到那干燥焦灼的滾滾熱浪撲面而至。
感知到生物體接近,那團火焰如同受到吸引般向羅戒飛來。
白玉色的骨刀狐蛇炎殺在羅戒手中憑空浮現,武器技能「九尾狐衣」全力激發,他的周身上下瞬間環繞起一片片橙紅色的火焰甲胄。
兩道流星般的火光迎面相撞,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或是火光四濺,反而如泥牛入海般無聲無息的融合到了一起。
這就是甄別「不知火」真身的方式——只有進入火焰內部,才能確認里面是否存在靈智。
哪怕有輕甲地獄犬的挽歌和技能「九尾狐衣」的雙重火屬性防護,抵消了絕大部分火焰的傷害,但那種被烈火燒灼的痛苦依然絲毫不減的順著全身各處的神經匯集于大腦。
羅戒自認為對疼痛的忍耐力也算很強了,但在這一瞬間依舊還是生出了想要放棄的念頭。
而且更讓他沒有料到的事還在后面。
當他咬緊牙關再次接觸第二團火焰,才發現這可怕的燒灼感不但會持續,而且居然還會重復疊加!
雖不至翻倍那么夸張,但這種仿佛用無休止的極度痛苦,每增加一分,給人的感覺都會被無限放大。
羅戒現在算是明白為何「阿離」會篤定自己撐不過去了。
其他人此刻的狀況也好不到哪里去。
海面上火焰的熄滅速度明顯比最初時緩慢了幾倍,顯然所有人都在與那燒灼靈魂的疼痛做著斗爭。
不,或許不是所有人。
羅戒忽然注意到,在漆黑海面的一處角落,正有大量火光有節奏的逐一熄滅,似乎有人完全沒有受到那燒灼痛苦的影響。
借著海面上的明亮火光,他清楚的看到一個背生黑色雙翼的人影從火焰中飛出。
是「射千」。
羅戒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正如前文所說,「射千」不是普通的鴉天狗,而是有著「八咫鴉」神獸血脈的異種。
而「八咫鴉」是什么?
或許不了解倭國神話的人聽到這個名字會一頭霧水,但如果換成另外一個名字,相信就幾乎人盡皆知了。
「三足烏」。
沒錯,就是當年后羿大神嫌天氣太熱,射箭干掉的那八個“太陽”。
「八咫鴉」本就是火焰中誕生的神鳥,哪怕「射千」只有很稀薄的「八咫鴉」血脈,也不是區區「不知火」可以對其造成傷害的。
這特么簡直就是官方開掛。
除非是自己有「神圣光輝」那種歐皇運氣,否則按照這個速度下去,最先找到「不知火」真身的必然會是這只大兇御姐的鴉天狗。
麻蛋,不就是開掛嘛,誰不會啊!
羅戒原本還想借機測試一下自己的意志力極限,現在看來必須提前執行備用計劃了。
取出一枚涼涼丸扔進嘴里,他瞬間眼前一黑,一頭扎進了下方的茫茫大海中。
再睜眼已是漆黑無聲的海底。
果不其然,體內那如附骨之蛆的疼痛已經完全消失。
但奇怪的是,胸口處卻有一股奇怪的燥熱揮之不去。
羅戒其實之前就注意到了這股燥熱感,但因為那時疼痛的感覺更加強烈,他也只當是燒灼后殘余的熱感。
但現在看來,似乎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理論上能解除一切異常狀態的「死亡重鑄」都無法消除的東西,這奇怪的燥熱感顯然很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