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以他的能力,可以愛護她一輩子吧?”
“哪有那樣簡單。”夜溪嘆息:“人神殊途,不論他們的愛情能不能經受考驗,只一個——凡間的輪回,便是越不過去的坎兒。”
“凡人各有天命,改也得他們自己改。一個人的生死,福禍,都是生死簿上規劃好的。積德有善報,行惡下地獄。你一個神,去拐一個凡人,會有什么結果?”
容無雙不語,他對陰曹輪回并不了解。
夜溪嘆口氣:“你知道人//妖戀,人鬼戀嗎?”
容無雙歪頭想了想,指著架子上的書冊:“方才我看了些,圖畫,也猜的出來,結局并不好。”
“對呀,人和妖殊途,人和鬼殊途,因為不同道,人又脆弱,受不住妖氣鬼氣的侵蝕。那神的氣息,就受得住了?更要崩潰好不好?說不得一洞房就爆體。”
“便是憋著忍著,她一個被神拐走脫離了天命的凡人,能修仙還好,不能呢?死后魂魄還能入地府?只能消亡。下輩子,下下輩子,全沒了。”
容無雙恍惚:“原來是這樣。”
“是呀,忘記是最好的結局。”夜溪翻到書冊最后:“你看,這里記了,這人離開后把這段感情和記憶都留下了。呵,他也忘了。”
把書扔給容無雙,夜溪發起呆來。
容無雙自己又看了遍,夜溪還在發呆。
“在想什么?”
被美好的愛情故事觸動了?
可是...這樣的愛情...他不是很能茍同,早先便知道兩人是不可能的,為什么還要招惹?招惹了又不負責。說得再好聽人神殊途,為人家女孩子著想,既然如此,就該一開始就不要打擾的好吧?
夜溪道:“我在想——小二說這里頭很多凡塵系列的包房。該不會這男的每到一個地方就來一場一見鐘情,然后黯然離去,回來弄這些個復制版封存記憶——嘶,感覺是個渣渣呢。”
容無雙眨眼,附和還是不附和的好?總之他是不怎么認同這種行徑的。愛,就深深愛,能忘的,還是愛嗎?
“走,咱們去別的包房找找看。”
兩人回到高樓,問食小二。
食小二正在剔骨,聞言,一愣:“我倒是沒發現這些東西,姐,還是你厲害。”
拍過彩虹屁后,大方道:“姐你隨便看隨便玩,我已經給你設好了。”
過來一握手,一道訊息傳過來,松手,回到案板前。
“這是地圖,姐,你多找找,看還有沒有什么寶貝藏著。”
自言自語:“想不到這人還有記日記的習慣,嘖嘖,講究人兒啊。”
隨口一說,拋之腦后。
他得到這個東西的時候,就是個破爛兒,有前主的留言之類,也只是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幾句感慨,且是關于人生的,根本就沒提這東西,更加沒提讓他報恩或是報仇。
食小二真當自己揀了個破爛兒,雖然這個破爛兒不太尋常,但別人不要的,自己拿來用也不欠誰的,管前頭發生了多少事什么事的,與他無關。
夜溪帶著容無雙一一找去,每到一處直接放出神識搜索,果然同樣的白皮故事書又找到不少,里頭全記載著一段短暫而美好的愛情故事,后記的內容也差不多,封印記憶,留書為證。
喜登科里,這人用了伎倆停留在一個書生體內,一路開掛高中狀元,迎娶青梅竹馬,洞房前刻,把自己的一腔情絲留在正主身體里,退場了。
深宮怨里,這人莫名其妙冒充了個太監,風生云起,利國利民,讓人家一國公主情根深種,最后,假死脫身,好在暗地里讓公主移情別戀收獲了幸福婚姻。
閨時情里,好嘛,直接變成女兒身,暗搓搓喜歡上閨蜜了,可惜,選錯了身份,暗戀一場,目送人風光大嫁,自己絞了頭發做姑子云游不知所終。
子孫奉里,倒是留了凡人一輩子的時間,從丫鬟做到姑姑到嬤嬤,給心上人拉扯完大的再拉扯小的,拉扯到四世同堂,看著人閉眼咽氣才離開,看來這一場里的女主角很得他心。
夜溪看得哈哈大笑:“怎么想的,變個女的。那你變成女的去喜歡個男的啊。”
容無雙黑色蝶翅般的睫毛扇了扇:“會不會,他,真實身份就是如此呢?”
夜溪一噎,眨了眨眼:“你是說——雌雄同體?”
容無雙點點頭。
夜溪啊一聲:“他怎么不喜歡男的?”
“唔,以我的見過那些雙重身份的人來講,雖然他們可以喜歡男的同時也能喜歡女的,但,絕大多數的喜好是固定的。也因此,周圍的人會把他當做一個真正的男人或女人來對待。”
這樣啊,理解了。
之后還有榴花照,講與鄰家妹妹的。沙滿天,與部落公主的。巾幗風,與女將軍的。杏林春,與女醫生的。江湖殺,與女俠的,還是一對姐妹花。
等等等等。
嘖嘖。
容無雙有些迷惑:“你說,這會不會根本就是杜撰?”
“這么多故事,這個人在這些故事里的表現也不一樣啊。”
只看文字描述,或文雅或爽朗或冷漠或雅痞,不像一個人。
夜溪卻覺得這才說明是一個人:“戲精。做戲。一輩子做戲難,一時做戲容易。凡人壽命在其眼中何其短暫,只是短短時間內做出一個樣子而已,說不準對他還是一種調劑呢。”
“哼,渣男。”
容無雙小心看她:“你之前不是說這人君子之風,后頭這些故事里他也沒碰哪個一下呀。”
夜溪眼一瞇,危險。
容無雙趕緊改口:“就是渣男。”
“誒?”夜溪忽然靈光一閃,湊近容無雙:“你說,這男的跟這么多女的動心動情,愣是沒多一步的行動,你說,他是不是——不行啊?”
咔嚓——容無雙覺得自己的臉裂了。
人家動手吧,你說人家渣男,人家不動手吧,你猜疑人家不行——做男人真難。
“咳,那個,不是你說的,神息不是凡人能承受的。”
夜溪不滿,一擺手:“不一樣。凡塵緣里,他自己變化成凡間男子,當然不行。可后頭幾個故事里,他附身了啊,用的本土人的身子,想做什么不行啊,可他沒做...”
容無雙無語:“他真做了,那些女孩子就沒活路了吧?”
不是說凡間女子的貞潔比命重要?
“可他可以附身一輩子啊。”夜溪覺得這不是理由。
容無雙卻搖頭:“我喜歡你,假如我身軀毀了,奪舍重生,頂著別人的身體。我寧愿你認不出,寧愿為你舍命,也不想你因我與別人的身體親密。”
夜溪:“...想多了,你頂著你自己的身體我也不會與你親密。”
容無雙定定看著她,夜溪定定回視。
似蜜意流淌,又似刀來劍往。
良久,兩人同時噗嗤一笑。
容無雙:“所以,我只是一想都覺得不可接受,這個人,神的尊嚴不允許吧。”
神的尊嚴。
夜溪一想,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