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平豎直的線條,構造出異樣美又冰冷的大殿。
大殿里眾神肅立,圍著一只一人多高的圓形物體。
命輪。
竹子的,或者說,吾賚的。
近乎正方體的方圓形,其中一面連體雕出一只大大的轉盤上來,轉盤上有紅或黑或白的長條花紋,呈輻射狀。轉盤下,周圍的一圈,細細密密雕刻著無數兩儀八卦六十四相的圖案,似一盆潑上,毫無規律可言。
命輪的材質,非金石,非土木,明亮的光亮下,暗沉的紅銅色,但在黑暗中,卻會發出微微的熒光。
命輪剝離自創世輪,創世輪也是同樣的材質。
高冷的神們圍著吾賚的命輪,沒有做出指指點點的姿態,那實在不合他們高貴的身份,但——真的好想往上丟石頭啊。
“哼,你們不動手,那我就不客氣了。”
陰沉的話語出自一位男神之口,觀其面容,算是熟人,正是被蕭寶寶他們群毆了的那位月狐。
那一場群毆,讓月狐發了瘋,他堂堂狐祖,竟被一群小癟三撓了臉,踢上腳印無數,不是有人攔著他又打不過,他早將那群小兔崽子剝皮風干了做臘肉一天嚼一片。
既然他們說是被吾賚支使,哪怕是栽贓他也認定是他了,何況,事實證明,吾賚的確是那群小兔崽子的后臺。
沒人反對。
月狐快步來到命輪前,手一揚,一柄尖銳的錐形利器出現在其手中,顏色、材質,顯然同命輪同出一處,狠狠刺下,向著命輪中心點。
這一擊下去,必然要損去其多半條命。
眾神面色微動,卻無人出聲阻攔,倒是一道冷哼響起,似在嘲諷他的心狠手辣。
月狐微一側頭,眼角余光準確捕捉到發聲之人,陰柔一笑。
“不忍心呀,你倒是來攔著呀。”
天狐面無表情:“我就厭惡你上不得臺面的樣子。”
顯然兩人這樣的言語交鋒太多,聞言月狐并無怎樣生氣,手下發出一聲刺破耳膜的尖銳噪音,月狐拔起錐子再度狠狠劈下,準確落在之前戳出的小點上。
“我上不得臺面?總比你心里想著上不得臺面的事面上卻端著的賤模樣強。”
“你——”天狐大怒,想上前。
被一人攔住,那人穿著白金色的神袍,頭發隨便一束插了只簪,那簪子,與神袍,與他整個人一般,明明看上去并無二致,卻似乎在隱隱發光,讓人不敢直視。
這便是天狐的創造神日神了。
日神抬手攔住天狐,不怒自威中透著漫不經心的指責。
“什么時候了還胡鬧,罰你陽泉湯里滾一遭。”
在場誰都知道日神不過這么一說,天狐去不去滾誰還專門盯著去了。
月狐自然也知道,當下冷笑:“陽泉湯里滾過天狐不得毛都焦了,不然日神大人將天狐交給我,關兩日罷了。”
他會好好關他的,當然,他同樣知道對方不會答應。耍嘴皮子罷了,誰不會呀。
天狐冷笑回去:“我們家的事不需要你個外人插手。”
月狐呵呵,陰陽怪氣道:“某些人插手別人家的事的時候可沒把自己當外人,自己爪子太長還嫌人家也伸手?嘖嘖,這臉皮也跟爪子一般長了呢。”
“好了。月狐,少說幾句吧。”空靈輕柔的女聲響起。
月狐看向那美麗純潔纖弱憂傷的女神,心底熟悉的鈍痛,咬了咬殷紅的唇,果然不再開口,專心的揮舞著錐子。
一錐一錐毫無偏差落在同一點,命輪被鑿出一個細細的孔,那細孔相比整個命輪而言不值一提,但所有人默默的看著,眼神篤定。
不知第多少下落下,深深的小孔突然發出噴濺的聲音,有血色的液體從其中噴出,每一滴皆灑落在命輪之上,而月狐拔出的錐子上卻絲毫未沾。
轟——嘭——爆炸聲起,血色液體如炸彈,將命輪炸了粉碎,徒留一地碎塊,很快,那些碎塊被同樣材質的地板吞盡,回收母體。
眾神皆默,不少人臉上露出悲憫的神色。
月狐卻是暢快淋漓,這下,那個無賴,死得渣渣都不剩了吧。
“他的徒弟呢?”
眾神眼中的光明明滅滅,那樣特殊的人物,必須掌握在自己一方手里,假如能多生幾個同樣特殊體質的孩子出來...
有個男神道:“那個小輩,不在天道掌控,不好找。”
然后有人接口:“上次獻祭的力量還有余,不如用方外鏡看一下,能預測更好。”
方外鏡,便是創世輪的查找功能了,每次動用需要生祭,且祭上的必須是神力濃厚且純凈之人,這樣的人極難得,且不可能沒有后臺,因此很少啟用。
而這次獻上的人...犧牲是值得的,眾神如此想。
眾神移步到另一處,才要請出方外鏡,忽然有人跑進來,報。
“來了,來了,殺過來了,那個無賴!”
眾神一驚。
“誰?”
“無賴。吾賚。”
他沒死?怎么可能?
月狐拂袖:“可看見他受了重傷?”
來人不明原委,但立即回報:“并無。”
月狐咬了后牙:“我去看看。”
月狐嗖的沖出創世輪,來到外頭寬闊的大平臺上,就見前面虛空中立著三道人影。
一道最是亮眼,渾身燃燒成白金色看不出五官的不知道誰。
一道白影,他當然認識,正是那個攔著自己殺小兔崽子且糾纏了自己很久的龍族叛徒龍嶸。
還有一道黑影,貌似在虛空中不顯眼,但沒人會忽視。
“無賴!你果然沒死!”
且好端端的一根毫毛都沒損。
月狐紅了眼。
竹子皺了皺眉,這個外號,他實在不想應,罷了,不跟這蠢貨計較了。
示意刎,宣布吧。
刎搖頭,著什么急,讓我先看會兒。
也行。
于是竹子對身側的夜溪低低一句:“神祗的血,多么芬芳。”
然后腿一抬,一記漂亮的側踢——
夜溪嗖一下射向紅眼的月狐,完全沒靠自己發力,比流星還快。
刎已經不想吐槽這獨特的師徒關系,卻忍不住吐糟別的:“你就不怕她吃了咱倆?”
竹子煞有其事的點頭:“所以,才把她踢給別人。”
“你不好奇月狐的話嗎?”竹子望著火人夜溪砸向月狐,月狐閃避,夜溪追捕,閑閑的問。
刎略一想,神色一變:“難道——”
“沒錯,吾賚的命輪就在方才,被他們毀得干凈,渣渣都不剩。”
竹子涼薄的勾起嘴角:“真是無情啊,都不問一聲是否誤會就對人痛下殺手毀其根本嗎?如今的神吶,連神都不放在眼里嘍。”
忘了根本,該謝幕了。
刎只覺慶幸:“幸好當初我拒絕了創世輪所謂的善意,幸好那時的我眼高于頂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啊。”
竹子低低一笑:“幸好你撞到我手里,沒有被封印,你未必能堅持立場。”
“也是。”刎想了想如此道,笑問:“難道你那時就在策劃今日,看我有潛力才封印的我?”
妙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