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沐云和賀楷站在門口。
無論被人如何阻攔,他們都毫無放棄的意思,始終堅持要進來。
他們心里吃準了,今日是陸清容的生辰宴,這種場合,定然是伸手不打笑臉人的。
此刻受到的阻攔,雖然已經超出預想,他們還是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只是二人的積極程度,還是有些不同的。
邱沐云顯然更積極些。
在她心中,靖遠侯世子的實力不容小覷,如果說以前她還只是想通過這層“親戚關系”得到些好處,那么她如今早已沒了沾光的心思,而是退而求其次,不惹他們記恨就好。偏偏之前那帕子的事,已經得罪了陸清容,而之后觀音寺那次又害她中了迷香,還險些被擄走……
雖然后面這件事,陸清容未必能確定是她們干的,但由于做賊心虛的緣故,她們自己心里卻難以過去這道坎兒。尤其是賀清宛,今日已經不敢出來面對陸清容了。
邱沐云自認為更有膽識,這才磨著賀楷一起來了望玉樓,妄想參與陸清容的生辰宴.
賀楷的心里,明顯沒她這么渴求。
無論是之前的陸家,還是現在的靖遠侯府,賀楷幾次想去和陸清容修復關系,或是直接被擋駕,或是見了也得不到好臉色看,難免讓他的心思越來越淡,再加上因為賀清宛那方帕子的事,讓他感到備受屈辱……今兒個也是沒扛住邱沐云的喋喋不休,才跟著過來的。
本以為在酒樓里擺宴,一定是席開數十桌,高朋滿座的場面,誰知道。剛一進門,看到屋里的陣勢,他立時就后悔了!
別說滿堂的賓客了,就是靖遠侯府的人居然都沒請什么,在場的,大都以陸家的人為主,總共就兩桌。尹家的人也在。甚至還有孫一鳴!
對于賀楷來說,他這輩子,最憷的就是這三家人了!
守門的小廝眼看賀楷和邱沐云已經闖進了門里。惹得席間眾人的側目,紛紛顯得有無措,等著來自席間的指示。
尹子昊第一個站起來,迎了上去。
“對不住兩位。雖然今兒個望玉樓開張,但中午暫不對外迎客。而是包場的家宴,二位若想來光顧,還請等到晚些時候再過來了!”
伴隨著尹子昊的起身,屋里的人早已恢復淡然。都當門口那兩人不存在,仍是各說各的,看都沒再往門口看一眼。
尹子昊是真不知道這二位是何許人也。只當是沖著靖遠侯府的名頭過來攀關系的。
倘若他知道這就是傳說中那位拋妻棄女的賀楷和他的現任妻子邱沐云,恐怕連剛剛的半分客氣都不會有了。
賀楷和邱沐云見狀。反而被他的“無知”搞得頗為無措,一時間,想不出該如何介紹自己。
最后,還是賀楷親自報上了自己的名號。
果然,尹子昊立刻就變了臉。
不愿再多說一個字,尹子昊只做出一個“請”的手勢,以示他們二人并不受歡迎。
可惜并未起到任何作用。
賀楷和邱沐云仍是一副非要進去不可的架勢。
此時,一直在席間默默關注這邊動向的陸清容,終于坐不住了。
正在她打算起身的一瞬間,蔣軒那邊先有了動作。
只見蔣軒快速起身,毫不猶豫地朝門口的方向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對尹子昊擺了擺手,示意他回桌上去。
尹子昊依言而行,臨走時,用厭惡的神色掃過二人,未曾再理會他們一句。
賀楷和邱沐云,見蔣軒向自己這邊走來,反而有些慶幸。
尤其是賀楷。
他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蔣軒身上。
賀楷心中所揣度的,首先蔣軒是個男人,而且貴為靖遠侯世子,想必將來定是個妻妾成群的人物,那么對于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應該比較能理解……因此,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個說法,在蔣軒身上最適用了。
故而,眼看著蔣軒離席,往他們這邊走過來,賀楷和邱沐云的心里,都是有些竊喜的。
殊不知,蔣軒行至近前,理都沒理他們,直接擦身而過,往門外去了。
不多時,墨南便領著幾個小廝裝扮卻格外挺拔的年輕人進來。
蔣軒這才當面吩咐道:“這兩位若是自己不方便,你們就受累跑一趟,送他們回府吧!”
許是顧著今日喜慶的氣氛,許是壓根就沒把這兩人放在眼里,蔣軒的語氣之中,始終帶著輕松的笑意。
但聽在賀楷和邱沐云的耳朵里,卻格外瘆人。
現在他們想說自己能回去,都不頂用了。
那幾個小廝裝扮的羽林衛,皆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得了蔣軒的命令,動起手來一點不含糊,當即就把二人架了出去。
轉瞬之間,不要說人影,連他們掙扎的聲音都聽不到半分了。
很長時間以后,被蔣軒派人“送”回去的這段經歷,都讓這倆人久久不能忘懷。
再看席間的眾人,似乎這一個小小的插曲,并不曾引起大家的注意。
但實際上,在每個人心中,并非毫無波動。
其中以陸亦鐸和尹屏茹尤甚。
剛才看到蔣軒走過去的時候,陸亦鐸的心是懸起來的,生怕他真把那二人招進來,使得尹屏茹處境尷尬。
好在這一切都是白擔心了。看著蔣軒處事的干凈利落,再看著尹屏茹那邊明顯松了一口氣的模樣,陸亦鐸暗中點了點頭。
席間的其他人,也全是站在陸清容這邊的,見到賀家的二人被“請”走,心中都在拍手稱快。
尹清華一家自不必說,只覺得這口氣出得著實舒爽。
陸家的幾個孩子,更是早就和尹屏茹同仇敵愾了。
甚至連褚夫人任氏,都忍不住感嘆了一句:“咎由自取。”
言簡意賅。
正是說出了席上眾人共同的心聲。
隨后,便無人再提此事。
大家重新恢復剛才的閑適,話題無不輕松。家常也好,朝事也罷,都被籠罩上一層溫馨的色彩。
果然,只邀請近親和摯友,感受是如此的不同。
陸清容心中涌起無限的滿足。
蔣軒自始至終的體貼,更是讓她倍感珍惜。
想到此處,陸清容的視線,便不由自主地往另一桌飄去。
沒承想,她的目光剛一落在蔣軒的身上,后者如同感受到了一般,剎那間轉過身來,不偏不倚地和她相視在一處。
四目相對,無人閃躲。
這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嗎?
這已經不是他二人席間的第一次對視了,與之前那次想比,熱度卻是有增無減。
陸清容心里的笑意,最終還是蔓延到臉上,在雙頰騰起兩片紅云,看得蔣軒頓時感到口干舌燥起來。
旁人或許察覺不出蔣軒的變化,但陸清容對他何等了解,這一切絕不會逃過陸清容的雙眼。
蔣軒充滿期待的眼神是那樣的坦誠,瞬間讓陸清容想起這些天蔣軒對生辰這晚的各種暗示,臉上的兩片紅云便開始漸漸發燙……
這番對望,終是在二人相視一笑過后,由紅著臉的陸清容率先收回目光,方才作罷。
雖說從頭到尾不過片刻的工夫,但二人之間充滿濃情蜜意的眼波流轉,仍是被有心人看了個真切。
其中一個,便是尹屏茹。
錯愕過后,尹屏茹先是感到欣慰,瞬間又轉為擔心,無非還是那個緣故,掛心著陸清容的身體狀況……
但另一個人,就不大相同了。
正是獨自代表鎮北將軍府過來送生辰禮的二表妹,姜慧絹。
自打她出乎眾人意料地在席間落座之后,和周圍的人幾乎沒有任何交流。
無論是陸家還是尹家的女眷,或是褚夫人和江云佩等人,跟她都并不相識,自然沒什么話講。
起初,姜慧絹還能樂得清靜。剛剛饒有興致地看著賀楷和邱沐云硬闖的戲碼,眼看蔣軒出手如此凌厲地了結此事,遺憾之余,才一收回思緒,就被陸清容和蔣軒的那番對視刺激到了。
當時蔣軒臉上的神情,飽含期待,又透著一種無法言傳的親近,頓時讓姜慧絹的心情沉入了谷底。
再也沒了心情以看戲的心態坐在席間,姜慧絹卻固執地不愿離去,于是便低著頭,跟面前的酒較起了勁,旁若無人地自斟自飲起來。
女眷這一桌上,喝酒本就是點到即止的事兒,無人貪杯。她這一番行事,很快就引起了旁人注意。
只因誰都跟她不熟,未曾有人出言相勸。
唯有陸芊玉,沖著陸清容使起了顏色。
陸清容今日心中歡喜,原本并沒去關注姜慧絹。此刻被陸芊玉的眼神提醒,方才發現她的異常。
只不過,看著姜慧絹一杯又一杯地往自己嘴里灌酒,陸清容最終也只是對著陸芊玉微微搖了搖頭,面露無奈。
她又能如何呢?
畢竟姜慧絹是蔣軒的表妹,今日又是代表鎮北將軍府過來的,總不能連口酒都不讓人喝。
如果當時的陸清容知道姜慧絹喝醉了會說些什么,恐怕還真有可能讓人撤了她面前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