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吳夫人和賀清宛二人走進花廳,陸清容和麗鵑原本熱絡的對話頓時停了下來。
廳中陷入一片安靜,就連她們與吳夫人見禮,都是靜悄悄的。
場面略顯尷尬。
吳夫人明知自己不受歡迎,并不當回事。
剛才已然在門口聽了個明明白白,此刻她仍在僥幸,巴不得自己聽錯了才好,再次確認道:“聽說剛才徐醫正來看診,結果如何?”
陸清容思忖的工夫,麗鵑已經搶先說道:“恭喜靖遠侯夫人,世子夫人今日診出喜脈,侯府里就要添丁了!”
她原本想說恭喜吳夫人就要抱孫子了,但話到嘴邊,立刻咽了回去。
她怕陸清容不愛聽。
住在梨春院已有些時日,對侯府里的情形,麗鵑也算知道了不少。無論是世子爺,亦或世子夫人,向來都是稱吳夫人為“夫人”,從不曾喊過一聲“母親”……
果不其然,吳夫人聽了自己的道喜,臉色奇怪得很。
那神情,說不清是嫌惡、失望,還是無奈,復雜極了。
只是這副神情稍縱即逝,很快便被一張假到不行的笑臉所取代。
“這真是太好了!”吳夫人硬扯出一聲笑,同時不忘揶揄,“你嫁進來這么些年,總算是有動靜了!”
陸清容回以淡然一笑,絲毫不以為意。
她和麗鵑,都沒指望能從吳夫人嘴里聽到什么好話。
而事實上,吳夫人已是盡力克制了。
看著陸清容和麗鵑,此刻竟是都有了身孕,吳夫人著實被氣得不行,卻又不能在明面上說出什么過分的話。
一時間,憋得頗為難受。
而與她一同進來的賀清宛,似乎比她的怨氣更甚。
賀清宛早就看不慣陸清容了,一直覺得是她把自己的運氣都搶了去,占盡便宜。還總對自己愛答不理的……
這時,賀清宛便唯恐天下不亂,目光在麗鵑和陸清容之間不斷飄來飄去,觀察她們的肚子。
“這真是巧呢!世子夫人和程姑娘。竟是都懷著身孕!只是世子夫人這肚子慢了些,定是要生在程姑娘后面了!”
賀清宛意有所指的話,并沒有對她們二人產生半點影響。
倒是陸清容突然想起一事,轉頭對著麗鵑,打趣道:“剛才你說要把大姐兒的衣裳給我。可別忘了給你這小的留幾件呢!”
麗鵑笑著點頭:“原本也不是要都給您的!”
不僅吳夫人看不慣這倆人的親密互動,賀清宛同樣煩躁。
賀清宛索性說得更直白了:“倘若世子夫人和程姑娘都能生個哥兒,那世子爺一定極為高興,這嫡長子和庶長子都有了!”
陸清容收起了笑容。
眼看著賀清宛在這兒不遺余力地搬弄是非,她就想不明白了,即便麗鵑真是榆院的人,自己與其水火不容,那么對她一個楓院的妾室來說,又能有什么好處!
當年她那個裝扮成白蓮花搶別人夫君的母親,起碼人家還目的明確。就是要損人利己的。
比起邱沐云,賀清宛這種不分青紅皂白一通瞎攪和的做派,真不知算不算青出于藍了。
陸清容不欲和她們多說,起身告辭道:“夫人和賀姨娘既然過來這里,想必是要探望程姑娘的,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世子還在榆院等著,恕我先走一步了。”
話音剛落,陸清容辭別麗鵑,只留下了一個離去的背影。
她走得輕松,完全不擔心吳夫人和賀清宛會鬧出什么事。
麗鵑并不是個好惹的。有自己在,恐怕她還有所顧忌,自己這么一走,那倆人才不是她的對手。
更何況。吳夫人是吃過梨春院那些羽林衛的苦頭的,賀清宛更是被林嬤嬤的巴掌扇得不輕,這倆人必不敢在梨春院造次。
陸清容猜的一點都沒錯。
她前腳剛走,那倆人便不敢久留,灰溜溜地離開了梨春院。
而陸清容,回到榆院之時。發現蔣軒真的在等自己,頓時有些無措。
她剛才說蔣軒在榆院等她,只是隨便找個借口罷了。
昨兒晚上蔣軒扔下自己獨自去書房歇息的事兒,雖說陸清容剛剛隱約猜到了原因,但從昨夜到今晨的那些悶氣,卻是實打實的,無法立刻煙消云散。
蔣軒見到陸清容回來,馬上起身,走到她跟前,一邊執起她的手,一邊輕輕攬著她的腰,行至外間的沉香木羅漢床邊,小心扶她坐下,又在她身后放了個大大的軟墊,才算踏實。
這一系列動作過后,陸清容早就顧不上生悶氣的事兒了,只覺得他太過小題大做。
蔣軒連忙解釋:“徐醫正說了,頭三個月要格外注意,切莫動了胎氣。”
不知為何,此話一出,陸清容居然臉頰微微一紅。
這可是連她自己都沒想到的。
診出喜脈,是她和蔣軒都在盼望的事,自己怎么還扭捏起來。
“我沒事,就是早晨不很舒服,胃里有些泛酸。徐醫正剛才說過,這都是正常的,不礙事。”
陸清容是要告訴他無需擔心。
蔣軒聽了,卻立刻想起早晨傳來的那句“愛吃不吃”……
只見蔣軒伸出雙臂,將陸清容攬入懷中,輕撫著她的后背,緩緩說道:“昨兒晚上,我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才一夜沒回來。沒提前跟你說,也是怕萬一猜錯了,空歡喜一場,讓你心里難受……”
“好在不是空歡喜。”陸清容的聲音細不可聞。
蔣軒雙臂突然收緊,難以抑制地激動:“你可知道我有多高興?”
陸清容窩在他懷中,無聲地笑著。
笑在臉上,也笑在心里。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她感到小腹傳來絲絲暖意,與后背傳來的陣陣舒緩纏繞在一起,周身騰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自己要有孩子了……
一個小生命,正孕育在自己的身體里,是自己的,也是他的。
同樣是靠在蔣軒懷中,這次卻顯得那么不同。
總以為自己和他的距離已經很近了,沒想到竟然還能更近,就像現在。
突然之間,陸清容又想起了一事,連忙探出頭來:“你怕自己忍不住……是不是這些日子都要在書房睡了?”
蔣軒登時哈哈大笑,胸膛在她面前一起一伏。
“你別想著法子折磨我,我就勉強還能控制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