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琢見白予出手,轉身淡定坐下,命甜果兒,“取紙筆來。”
甜果兒脆脆應一聲去了。
芝芝已經被言琢剛才教訓周氏那氣吞山河的王霸之氣徹底絕倒,這會兒才反應過來跳起來幫腔:“六嬸兒,您就得了吧,你們自個兒要真有做生意的本事也不至于現在做得蒸蒸日下,開一個店黃一個店,如今還得靠米糧店吃老本兒。您就趕緊著把宅子給我們騰出來,別廢話了!”
她說完又看向言琢,“二嫂,要筆墨做什么?”
言琢看著周氏淡淡一笑,“我記性不好,又小氣,六嬸方才說的話我得記下來,將來才能一句一句還回去。”
說著還提筆就開始寫。
周氏被她這一笑笑得毛骨悚然,還回去,她想怎么還?!
白予松開長劍,回鞘,高大身影矗在周氏面前,“六嬸,請吧,是您去拿地契,還是我送您去?或者您想驚動六叔,明日陪咱們上官府查底契去?”
周氏完全敗下陣來,唬弄不過去,嚇也嚇不走,罵也罵不過,打也打不過。
哪還敢讓白予送著去,灰溜溜帶著婆子回去取地契。
一到后園遇到白馨蘭。
白馨蘭還帶著白芷蘭在這兒想偶遇白翊白予呢,見著周氏哭喪著臉過來,忙迎上去問:“娘,翊哥哥他們呢?”
周氏一巴掌拍過去,“還一哥哥我還二哥哥呢!你哥哥都要把你娘老子給吃了!”
白馨蘭捂著頭委屈,“到底出什么事兒了嘛?”
周氏說著把幾人怎么逼迫她要把當初承諾給白士忭的宅子還回去等等經過都說了一遍。
白馨蘭也臉色不好了,“要給他們多少?那咱們住哪兒?”
“廢話!當然不能都給他們!”周氏氣紅著臉道:“都這樣了,只能先讓他們住寬敞些!”
一旁的白芷蘭眨了眨眼,“六嬸嬸,咱們南邊不是有個大院子嗎?聽說那個是當初相爺留下來的。”
“什么大院子?”白馨蘭有點懵。
周氏倒是眼一亮,“南口大院?”
白馨蘭睜大眼,“存義堂?”
周氏把房契拿了回去,兩張,連同剛才那張小的,一起送到白翊面前。
“可算是找到了!你們拿回去吧!今兒太晚了,客院我著人收拾出來了,你們先去小院那邊歇著。”
她瞟一眼言琢手上的紙,“你們六嬸我就這脾氣,直來直去直性子,若說錯什么話,別往心里去。都是白家人,也沒什么好爭的。你們拿了這宅子,便好好忙你們的去吧!”
說完先告辭。
芝芝冷眼看她出去,“嗤”一聲笑,“哎喲喲,好像不講理的是我們哎!”
言琢探頭看白翊手上的房契,后頭給的這宅子確實夠大,共五畝多地,在金梭巷南口。
這周氏就是欺軟怕硬,以前見白士忭孤兒寡母好欺負,沒想到這回來了兩個硬骨頭。
被恐嚇一頓反而熄了火,給幾人的客房住宿安排得頭頭是道。
等白士信回來,立即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訴起來。
白士信喝得醉醺醺,哪還分得清什么二郎三郎,躺在榻上鞋也不脫,嘟囔著道:“讓他拿,讓他拿!咱們手頭還有那么多鋪子,怕什么?等我這玉露秋……呃……選中貢品,你看看,天上就掉銀子咯!
“今兒個,高爺夸了,說,說,堪比百花漾!”
周氏見他一說就說到新酒,一腳踹過去,“要我說,安生做米糧買賣好了,你看你,做當鋪,拼不過寶豐鋪,做金玉鋪子,拼不過何家還有高爺家,如今這酒……算了算了,你樂意你做去吧!
“反正白二郎這幾口人,你想法子給打發了,尤其那個何家丫頭,我看著都煩!誰說白二郎娶的是個傻子?我看是個瘋子!”
言琢打了個噴嚏,甜果兒替她把披風往上頭罩了罩。
“二嫂!咱們明日去逛街買布料吧,該做秋衣了,冬襖也得備著。”芝芝一蹦一跳走在她身旁。
他們幾人把行李安頓在客院后,見時候還早,決定先上那宅院看看。
若有什么需要布置的,明日叫人來收拾了就立即住進去。
言琢想了想,“后日吧,明日先忙正事。”
在暗中覬覦白家的那幕后黑手還沒挖出來。
“明日我去找那老帖。”白予道:“二郎和玉姐兒去找孫家那幕僚的寡母和妻子。”
“那我呢!”芝芝著急。
“你還幫我找人去!”言琢笑著夸她:“找海城雕玉技術最好的老師傅。上回你找的那訟師就很不錯。”
芝芝得了夸,一臉意氣風發蹦著往前走,直到看見那宅子。
宅子在巷子最南端,跟白家大宅挨著,但有圍墻隔開,他們還是從旁邊街口繞了一圈才走到這邊來。
大門門板已被卸了,高大門架子上三個大字:“存義堂”。
芝芝先愣住,“存義堂?我知道這兒,這兒以前是個施粥鋪。”
里頭隱有燈火,還有人聲。
“進去看看。”白翊先提步往里走去。
里頭是一片開闊園子,一縱一橫兩條長廊,中間開闊地方點著燭火、油燈,坐著幾堆人。
有的架著鍋煮米粥,有的裹著破布睡覺,有的舉著破碗喝酒聊天,大部分是漢子。
或衣著襤褸,或光著上身,約莫是挑夫、幫工這樣出力氣掙口糧的人。
見到驟然出現的言琢等人,原本喧嘩的園子頓時寂靜下來,只剩柴火噼里啪啦響。
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到幾人身上,警惕、兇悍、閃著綠光,像嗅到危險的狼。
而他們就像落入狼群中的羊。
當中有個身型高大的漢子站起來,打量著走在前頭的白翊問:“你們干什么的?”
穿成這模樣手頭又拎著宮燈的人,顯然不是來這兒過夜的。
白翊有禮道:“我們是白家的人,過來看看。”
園中眾人似乎更加警惕,空氣頓時緊張。
言琢抬眼,見廊下有幾個身影也探頭往這邊看來,像是老弱婦孺。
那漢子肩背粗壯,五官粗獷,一雙斷眉很是顯眼,聞言一蹙,“來看什么?”
他身后已有幾人也站起身來。
白翊微愣,這些人就這么住著白家的房子,怎么還一副理所當然不歡迎白家人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