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琢很晚才睡,白翊一直沒有回寢房。
也好,她若是再見到他,也不知該說什么好。
若勸人不得冤冤相報,言家的命運和他本是沒有關系的,可言琢只要一想到言家滿門的血,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第二日一早,甜果兒匆匆撞開寢房門進來,“娘子娘子!不好啦!二郎離家出走了!”
言琢睜開眼。
甜果兒手里拿了兩張紙,“是我在桌上發現的!”
言琢接過來。
一張和離書,已經蓋上白翊的印章,只待她這邊簽字畫押蓋章。
還有一封信。
言琢抽出信來,只有兩行字。
“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山高水長,后會有期。勿念。”
沒有抬頭,沒有落款。
顯然是白翊。
言琢嘆口氣,坐回榻上,對甜果兒道:“去看看白夫人他們知道了嗎?”
甜果兒離開,言琢開始收拾東西。
她先把和離書簽字畫押,收好,再收撿了幾件衣裳,加上銀票碎銀等,一起裝了包袱。
去金陵快馬三日能到,備上路上所需就行。
剛收拾完畢,甜果兒就回來了,“娘子,夫人叫您去一趟。”
言琢去到白夫人房中,白夫人正捧著一張信紙怔住。
言琢猜也能猜到是白翊留下的,見了禮,靜靜坐到她對面。
白夫人抬眼看著她,神色復雜,半晌方道:“玉姐兒,委屈你了!翊兒他這般任性……”
“沒關系。”言琢微微一笑,看白夫人的樣子,白予并未告訴她她的身份,也未曾透露過她知道了白翊的秘密。
言琢反而勸慰白夫人道:“白家對我來說,已是另一個家,我叫過您阿娘,若您不嫌棄,將來還會叫您一聲阿娘。二郎與我有言在先,就是他不走,我也是要來跟您辭行的。”
白夫人果然愣住,“你也要走?”
言琢點點頭,平靜道:“二郎想必已和您說過,已給了我和離書,言琢從今日起仍是何家七娘。但梅嶺的莊子,仍是和以前和您說好的一樣,大郎管理與分給白家的年例都不變。我因私事需得去金陵一趟,在這期間,會與您和我六姐那邊保持聯系。過不了幾日,可能海城還會有大事發生,也會有新的人來先替我接管梅嶺。若梅嶺那邊遇到任何困難,或是需要任何東西,您盡管和我說。”
白夫人更加驚異,言琢顯然是早有離開的打算,所以才已經將梅嶺的事都安排得妥妥當當。
聽她說梅嶺仍是有白家一份,稍稍放下心來,只覺眼前的何言琢,比起平日里恭恭順順的那個小媳婦兒來又自不一樣。
不由想到白翊提過的話,若是二郎真能和她一起留下多好!
一想到白翊,才又心慌起來,問道:“那你知道二郎他去哪兒了嗎?和你說過沒?”
言琢見她這時才關心起白翊的動靜,微微一笑,也有些理解了當日白翊要逃婚的心。
想來他在白夫人面前,也未曾享受過慈母之情。
不過也可以理解,對白夫人來說,他又何嘗不是插在她心口的一根刺?
言琢想了想,緩緩道:“沒說過,不過,我猜,他可能會去金陵。”
“金陵?”白夫人一震。
言琢點頭,“您放心,我會讓人幫著找他,白予肯定也會幫忙找。”
白夫人點點頭,第一時間發現白翊留下的信,她就已經和白予商議過了,白予也第一時間讓人出去找尋白翊。
無論如何,這是白士忭拼命要保下的人,他們也得盡全力了他心愿。
言琢又與白夫人聊了一陣,白夫人旁敲側擊問了問她去金陵要做什么,言琢只說是有何家舊友在金陵。
二人主要說了梅嶺那邊的一些安排,一直在那邊用過午膳,言琢方離開。
她又折去了白央院里見方仲,順道和白央告別。
白央的氣色看起來好了不少,見到她時,正盤腿坐在榻上和方仲聊天,也沒在倚著靠枕。
“二嫂!”白央也知道了白翊離開的消息,看著她的眼眸內隱隱有水光。
言琢知道他一向和白翊感情好,過去揉了揉他額頭,安慰道:“你放心,他肯定還會回來的。”
白央抬頭看著她,“你也去金陵嗎?我猜二哥他一定去了金陵。”
言琢一愣,當著方仲的面不好多說,只低低“嗯”了一聲。
這個白三郎,當真是聰慧近妖,什么事都瞞不住他。
方仲看著她瞇眼一笑,“金陵好哇,好地方!”
言琢坐下問:“三郎的病,神醫可有把握了?”
方仲挑起嘴角一笑,睨著白三郎,“你問這小子,我治的癥對不對,問他就知道。”
白三郎咧嘴一笑,顯是和方仲感情很好,點頭道:“以前的郎中圣手們都道我這毛病出自肺里,給我當肺寒肺癆或是肺毒的治了個遍,神醫說我這毛病其實是出在胃上,這兩日喝了幾副神醫的藥,倒是確實胃口好些,吃東西沒那么難受,也不咳嗽了。”
言琢詫異看了眼白三郎,“一直咳嗽,怎么會是胃上的毛病?“
方仲冷笑兩聲,“五臟六腑本相通,誰說了哪兒出毛病就一定得從哪兒治?三郎他胃弱難克化,又脹氣慪酸,胃氣上返于喉,侵入肺,自然就會咳嗽,這么簡單的毛病,那些害人庸醫才一個勁兒瞎蒙什么肺寒肺毒!”
言琢早習慣他這說話態度,見方仲如此肯定,知道白三郎這病根兒算是穩了,聞言大喜,起身朝方仲一揖,“多謝神醫!”
方仲這才悻悻看了她兩眼,招招手,“你跟我來。”
言琢跟方仲到了外院廊下。
方仲耷拉的眼皮抬了抬,緊盯著她,壓低了嗓門道:“你要去金陵找玉娘子?”
言琢點頭,“是,我會救她出來。您在這兒等著陳大哥,到時候幫我轉告一聲,只要有了玉娘子的消息,我立即給他信兒。”
方仲將她上下打量著,似要將她看透,“玉娘究竟怎么了?”
言琢抿抿唇,終究還是嘆一口氣,“等先生將來到金陵,自然會明白了。”
方仲顫了顫,滿天之下的人,都稱他神醫或者游醫,只有一個人叫他“先生”,玉娘子。
或許是這丫頭和玉娘淵源頗深,她也跟著這么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