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都沒他什么事兒了啊……
還有,自家媳婦兒火急火燎地將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個兒身上攬,這巴不得將太妃的后半生都給包圓兒了的做派……固然是好,他也十分支持,可關鍵是——這輪得到他們嗎?
他媳婦兒似乎忘記了一個十分重要的人物。
和珅轉頭看向簾櫳旁站著的高大人影。
不知何時站在那里的人此時也終于聽不下去了。
他腋下拄著拐卻仍然跨著大步走進了內間。
“不勞侄媳費心,秦云之本為我結發原配,理應交由我來照看!”程淵板著一張臉,語氣斬釘截鐵。
馮霽雯全然不知程淵方才一直在外旁聽,此時先是被這道聲音驚了一驚,而后心中驀地恍然起來——
對啊!她怎么……把程世伯給忘了?
還有,程世伯這種好像很擔心她把太妃拐走的情緒是怎么回事……這當中顯然有誤會啊!
馮霽雯連忙讓出了位置來,很有眼色地起身說道:“程世伯,您好好勸一勸您家這位夫人……她的思想很危險。”
說著,就繞到屏風后拉著和珅要出去。
此時卻聽得況太妃冷聲道:“出去!”
“正要走呢!”馮霽雯假裝聽不懂,繼續拉著和珅往外走。
況太妃氣結。
她是要程淵出去!
一大把年紀了,當著晚輩的面兒這樣牽扯不清,還說出那樣老不知羞的話來,這讓她日后還怎么做人!
外頭帶著半夏和琳趕過來的洛河,身子剛要探進來,一雙眼睛堪堪瞅到自家閨女說得那位‘嬤嬤’身上,就聽得對方擲地有聲地甩了幾個字過來——
“都滾出去!”
怎么上來就罵人啊?
好大的脾氣!
洛河氣得眉頭一豎。
可當他看清了說話之人面上神情冷極,周身自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場在之后……尤其那雙飽含怒意的眼睛掃到他的時候,竟令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再扭頭一看左右,才發現半夏跟和琳都已經縮著脖子出去了。
……真是沒用啊!
洛河吸了口冷氣,默默地說了句:“……打攪了。”
復也訕訕而火速地離去了。
他聽閨女說這里有一位疑似易過容的嬤嬤,十分可疑,便立即趕來了。天下之大雖是無奇不有,但懂得易容術的人可是鳳毛麟角,他洛家也是嫡脈單傳而已,這一輩才剛傳到半夏這兒——
他就是覺得稀奇,想來一看究竟而已!
好奇有錯嗎?
他本以為是沒錯的,可被人兜頭趕了出來之后,他竟還當真就生出了一種‘自己舉止冒昧失禮’的慚愧之意來……
哎,活了幾十年,他今天才認識到自己骨子里竟也是個欺軟怕硬的。
馮霽雯牽著和珅的手一路走回琉璃閣。
秦嫫帶著丫頭們守在外面。
臥房內,和珅不打自招地跟自家夫人認了罪。
原來他早在大理寺天牢中就已經發現太妃跟玉嬤嬤互換身份了。
只是當時人多眼雜,他唯恐生出紕漏來,故而未對馮霽雯明言——這也是他為何堅持不讓馮霽雯看‘太妃’最后一眼的原因。
馮霽雯十分熟悉太妃,留神去看,必然能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再之后,他趕著去宮里跟皇上復命,一面謹慎地打消著皇上的疑慮,一面又因不放心將善后事宜交予他人,直待將事情前后都親自安排妥當,料理干凈,反復確認不會再留有后患之后,才得以回府。
程淵自然也是他著人請過來的。
至于為何大半夜才去請人,一則是便于掩人耳目,二來則是午后程淵得知‘太妃自戕’的消息之后,不顧傷勢騎馬趕到大理寺,牽動傷口,加重了傷勢,悲痛交集之下陷入昏迷,也是剛醒沒多久。
聽和珅說罷這些前因后果,馮霽雯即便是想怪他有意隱瞞卻也怪不起來。
非但怪不得,人家還有著善后的功勞在。
不單如此,更是善解人意——
和珅坦白完,便自顧走到了馮霽雯面前,將人帶到床邊坐下,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借了肩膀過去讓她靠著。
“好了,別憋著了。現在可以哭了。”他語氣輕柔寵溺,帶著放縱的意味。
仿佛她在他面前,永遠不用強撐,永遠不必有任何顧慮。
短短半日間,一連串的打擊和變故,讓馮霽雯應接不暇,親眼得見‘太妃的死訊’,是在大理寺,她不敢失態;
回到家中,和珅不在,丫頭們守在一旁,她腦中混沌,想哭卻哭不出來;
再然后,她得知太妃沒死,顧不得去高興,便是一通游說,腦袋里的每一根弦兒都是緊緊繃著的;
直到此時此刻,方算得上是塵埃落定,萬緒歸心。
太妃‘死而復生’,又借此擺脫了束縛,她當然為太妃感到高興。
不,或許該改口喊一聲程太太了。
程世伯等了這些年,雖是遲了許多,坎坷諸多,但好在不是空等一場,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也該高興……
馮霽雯想著想著,眼淚已在眼眶中盈盈欲墜。
可大喜之外,更有大悲。
玉嬤嬤之于她而言,輕重無需與太妃或任何人作比較,只因早已被她視同親人。
可她就這么帶著昔日的況太妃一同走了,再也見不到了……
馮霽雯閉上眼,眼前皆是玉嬤嬤往昔的樣貌和說話聲。
玉嬤嬤雖然不茍言笑,話也極少,總是站在太妃身邊,仿佛所做的一切都與太妃是一體的、都是太妃的意思,可馮霽雯知道,在太妃之外,玉嬤嬤對她的一顆心卻也是慈愛溫厚。
馮霽雯微微側過身,伸手抱住和珅,將半張臉都埋在了他的肩窩里。
聽著她的啜泣聲,和珅輕輕拍撫著她的后背。
馮霽雯哭得累極了,竟就靠在他懷中漸漸睡了過去。
此時,窗外天光已經隱隱透了青白。
和珅將馮霽雯小心翼翼地抱到床上放下,替她蓋好錦被。
她忽然被放下,似乎有些不安,他便又隔著被子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如同哄孩子入睡一般耐心溫柔。
見她睡得安穩了,和珅才起身將床帳放下。
他來到桌邊,自懷中取出了一張折疊整齊的黃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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