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追的眼神漸漸的就凌厲了,他轉過頭,目光落在傅明華身上,這是與少女幾次的碰面以來,第一次真正的將她看進眼里。
他抿著嘴唇不說話,氣氛漸漸的就凝固了。
靜姑也不知道傅明華剛剛只不過說了幾句打油小詩,為何三皇子的眼神就變了。
事實上她對于這個即將卷進漩渦中的姑娘是頗有幾分同情的,也深恐三皇子順應崔貴妃的想法,她戰戰兢兢的出聲:
“奴婢聽著倒是挺有趣的,對工雖然不算工整,但卻也極為押韻。”
燕追根本不理睬她,只是眼睛盯著傅明華看。
周圍的宮人內侍慌忙跪倒在地,傅明華也感覺到了燕追凌厲的氣勢,也跟著要跪下去,他卻勾唇一笑,伸手透過大氅將她胳膊捉住了:
“好詩,倒是我小看您了!”
他的動作制止了傅明華下跪,那手指長而有力,他很快將手收回,看了傅明華一眼,轉頭便走。
三皇子身邊侍候的人也連忙跟了上去,傅明華轉頭看了他背影一眼,這位頗有野心的皇子走得極快,貂裘上的順滑毛隨著他的走動帶起的寒風擺出撥浪一般的痕跡。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買藥,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
之前她念的打油小詩中,大兔子代表著三皇子,自然這里所說的病不是指他真病。而是指心病。
二兔子替大兔子瞧病,自然是指崔貴妃為他排憂解難了。
至于三兔子買藥,那么便是指容妃的插手。四兔子則是代表著謝氏。
她的死并不代表她人一死,便如燈滅,而是間接的促使了五兔子的死亡。
至于這個五兔子,自然代表的是傅明華了。
崔貴妃的想法,謝氏的死,她幾乎心中已經有數了。
無非就是崔貴妃如今在與容妃的斗爭中,處于劣勢。尤其是傅侯爺的插手,讓崔貴妃感覺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之中了。
她若替燕追娶魏氏,那么容妃必定會與傅侯爺合作娶傅明華。
要破這樣的局。便唯有找到謝氏。
可謝氏本來就是局中的人,她選擇幫崔貴妃破局的方式,便是上吊自盡。
謝氏一死,傅明華便必定會受傅家唾棄。沒有了利用價值。傅家必定會視她為廢棋,容妃到時必然不會再讓兒子燕信娶她,同時將燕信的籌碼硬折去。
夢中的謝氏之死,也同時證明了這一點,傅明華被毀,解了崔貴妃的燃眉之急。
之后所提到的‘五兔子死了,六免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則是在指謝氏一死之后,江洲對她的不聞不問。并不因為她是謝氏之女,便多加照顧。
而傅家不念骨肉親情,在她沒有利用價值,因為謝氏的死,她一廢,自然傅家便對她視如敝屣,棄之不顧了。
她借打油小詩,簡單明了的將眾人所處的位置一一點明。
傅明華的嘴角漸漸的就翹了起來,靜姑沒懂的‘打油小詩’,她想三皇子肯定是懂了。
靜姑后背冷汗都浸了出來,三皇子年紀越長,城府便越深,那心思根本就讓人琢磨不透。
她深恐等會兒坐在外頭再惹出麻煩,顫巍巍的起身:“大娘子不如進暖閣坐會?”
這一回傅明華沒有再拒絕,點了點頭。
暖閣之中擺滿了瓜果點心,前曰崔貴妃令人知會了謝氏之后,便早有準備。
傅明華呆了半個時辰,便有人來回話,說是崔貴妃讓她過去。
崔貴妃臉上帶著笑意,一來便親熱的拉了傅明華的手:
“可是耍得習慣?”
她眼中帶著溫柔的關懷,一旁謝氏則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傅明華點了點頭,崔貴妃便抓了一旁的果仁兒,塞進她的嘴里:“剛剛追兒來過,說是碰到了您,聊了幾句,還夸您有意思。”
崔貴妃的眼中不見探究之意,但是這話卻是透出詢問了:“您們說了些什么?他可難得夸獎人。”
“殿下問我會不會做詩。”傅明華握著瓜子,心中冷笑。
“讓殿下見笑了。”
崔貴妃也笑,她可不相信會是這樣簡單的。
自己的兒子自己最了解,燕追性情冷漠,從不輕易夸人。剛剛說起傅明華時,分明就是有些上心,這可不太對勁兒。
她不再提這個話題,反倒說起其他的,殿中眾人不時笑出聲,一副融洽的樣子,背地里卻心中各自住著一只鬼。
傅明華看也不看一旁心事重重的謝氏,知道了真相,她覺得夢中的‘傅明華’真是個傻子。
到死了都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在心中已經把她當成廢棋,實在是太蠢了些。
夢里的‘傅明華’怨過傅家太絕情,怨過傅儀琴的歸來造成母親上吊自殺,使她在傅家處境艱難,最后匆匆嫁給陸長硯,卻在大好年華便早逝。
謝氏恐怕早已料到自已死后,她的女兒會曰子艱難,但她仍然選擇這樣做了,她選擇了謝家,選擇了崔貴妃,選擇了以四姓為重,什么都選到了,唯獨拋棄了她的女兒。
只是謝氏有她的選擇,傅明華同樣也有自己的選擇。
殿里其樂融融,有內侍進來回報:
“娘娘,郭嬪想要求見娘娘。”
崔貴妃臉上的笑意漸漸就收了,轉頭看著謝氏,嘴角翹了翹:“恐怕是知道您來了,掐著點兒來的呢。”
“我不想見她。”謝氏一聽郭嬪,竟然難得臉上露出幾分怨恨之色。
傅明華心中一動,心里便想這郭嬪究竟是何人。
只是原主實在是太‘單純’,竟然對此一無所知。她乖巧的坐在一旁,就看到崔貴妃臉上露出幾分為難之色:
“上回她也想見您,只是您來得匆忙走得也快,她便撲了個空。”
謝氏冷著臉,沒有出聲。
崔貴妃笑了笑,知道謝氏是讓了步,這才令人去將郭嬪請進來。
郭嬪看樣子三十來歲,竟比謝氏還要大一些,穿著一身粉紅色的宮裝,看謝氏的眼神里帶著幾分怯生生的。
她好歹也是五品的嬪,謝氏雖然出身江洲謝家,但嫁的男人不爭氣,還是崔貴妃為她請了個誥命,否則恐怕要想這樣輕易入宮怕是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