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華洗漱完,江嬤嬤端了珍珠上來,一顆顆的,足有花生那般大,個個飽滿圓潤,這一匣子可是十分珍貴難尋的。
江嬤嬤就問道:
“這珍珠取些做條項鏈,您也好戴。”
傅明華就點了點頭。
說了這事兒,江嬤嬤感到十分奇怪:“太后怎么會送您這一匣子珍珠?”
還是讓溫新親自送出,當了容妃的面,說的那些話,不可能是溫新自作主張說來的,倒像是受太后指使,可如此一來,不是擺明了落容妃臉面了?
如今容妃如此得寵,太后卻似十分不喜歡她一般。
江嬤嬤納悶不解,傅明華就抿唇而笑:
“燕氏出癡情種。”
嚇得江嬤嬤伸手來捂她的嘴,又恍惚著反應過來,這里不過是內室之中,又無旁人,傅明華就是言語放肆了一些也是不打緊的。
只是江嬤嬤仍是叮囑著她:
“這樣打趣的話,還是少說為妙,您如今這個位置,就怕有心人聽了。”
傅明華伸了手指,撥了撥匣中的珍珠,聽著珠子被她撥動,發出的輕微細響聲,才笑道:
“嬤嬤不必擔憂,我心中有數。”
傅明華原本好奇心并不重,只是元歲那日再進宮時,太后便使溫新前來召她去紫蘭殿說話,傅明華便唯有讓身邊的人親自隨靜姑回蓬萊閣了。(WWW.mian花ang.LA好看的小說
能與太后說話,崔貴妃自然不會阻她。
在如今的情況下,燕追麻煩纏身的時候,傅明華若是能與太后關系親近,也是對燕追大有益處的。
傅明華進宮之時天色尚早,此時進了紫蘭殿,太后不過才將起身罷了。
她還未上妝,一頭花白長發披散在身后,看到傅明華進來時,便笑了一聲,令人搬了胡凳前來,使傅明華坐下。
只是傅明華并沒有坐,反倒走到太后身側,扶持太后的宮人便讓了開來,她上前扶住了太后,太后便笑:
“好孩子。”
這服侍人的事兒傅明華不常做,但出嫁之前也是要學的,她做來不比宮人更差,甚至動作理溫柔。
太后漱了嘴,她掏出帕子細細為太后擦嘴,換來太后更溫和的眼神。
“我這宮中靜得很,時常看你與你母親說些知已話也是羨慕,若是得空,多來陪我。”她拍了拍傅明華的手,傅明華便乖巧應了一聲,她眼中便露出滿意之色。
宮人來為她穿衣,她抬了手,就見傅明華捏了帕子望著她看,不由就笑道:
“盯著我看什么?”
“看您好看。”傅明華笑著道,上前替她整理衣衫。今日元歲百官女眷要進宮拜見,她穿了厚厚的鞠服,漸漸便顯出幾分威嚴來。
雖說年紀大了,但樣貌臉龐,依稀能看得出年輕時的風采。
太后聽傅明華這樣一說,便瞇了眼睛,笑了一笑:“太祖當年在世時,也是時常這樣說的。”
她的情緒便有些低落,顯然是提起了已經逝世多年的太祖之故。
溫新退了下去,太后便嘆了口氣,拉了傅明華道:“人年紀大了,就是啰嗦。”
“不啰嗦。”傅明華認真的搖頭,道:“您愿意說給孫媳聽,是晚輩的福氣,旁人求也求不來的。”
太后便拍了拍她的手。
“你的母親將你教得很好,小時進宮便極有規矩儀禮,旁人都比你比不上。”她轉過身去,傅明華取了玉篦子替她輕輕的梳攏頭發。
太后的眼睛便瞇了起來,陷入了回憶之中:
“說起來,當初我與先帝,也是不少人稱贊的。”
她伸手去翻匣子,撥弄著其中素凈的首飾,神情淡淡的。
“只是先帝一開始訂下婚約的人,卻并不是我。”
太后當初也是出身隴西名門鄭氏,太祖當年也是名門之后。
早年太祖曾定下親事,但家道中落,女方瞧他不起,而毀約將女兒另嫁。
太祖受了這打擊,并沒有消沉,而認識了后來鄭氏的一位子弟。
當時的鄭家欣賞太祖為人品性,認為他將來必有出息,而將女兒嫁給了他,并陪嫁厚厚的物資,以助燕氏渡過難關。
后因太祖起兵之故,而連累鄭氏遭到了滅族之禍。
自那時起,太祖發誓此生只得鄭氏一人,夫妻二人恩愛一生,絕無二心。
立國之后,太祖應了誓言,對當時還是皇后的鄭氏十分寵愛呵護。
哪怕太后只生兩子一女,可太祖依舊對她百般寵愛,夫妻情深。
說起當初夫妻恩愛的情景,太后臉上露出少女般的歡喜之色。
那時太祖與她恩愛,那是整個大唐,滿朝文武,俱都知道。
“先帝總說,他富有天下,而我則只有他。”
帝后二人同吃同住,如普通夫妻一般。
直到建元后期,昔日與太祖曾訂下親事的女子所嫁夫家因為忠于前陳,而在大唐立國之后,全家被貶為奴。
那位女子的女兒胡氏也因為罪奴身份,而被投入宮中,對太祖時時糾纏,而使當時還是皇后的鄭氏大怒,令人將胡氏活活打死,拋尸出宮。
正是因為這樁小事,使向來恩愛的夫妻二人,還曾臉紅脖子粗。
自此之后,雖然沒人敢說,但鄭氏依舊留下了善妒的名聲。
“元娘,若是換了你,你會如何做?”
太后問了一聲,取了一只華勝在手中,側了頭問她。
傅明華便愣了一愣,認真的思索。
太后性情剛烈,又被太祖捧在掌中,眼里容不得沙子。
明知此舉會受太祖厭棄,仍一意孤行。
她想了想,頓了手中的動作:“我不知道。”
“若是追兒如此呢?”
太后又問。
傅明華便又皺了眉,答道:“若是我,感情越深,我便越怒。”
“若怒了之后,知道他會因此而心生不快呢?”太后大有深意,看了她一眼,傅明華就毫不猶豫:“若王爺真心愛我,自然便該知道,若有旁人對他糾纏不休,若他依之任之,我心頭早已不快了。”
太后便笑了起來,拍了拍她的手:
“不可如此倔強,有時該讓,還得避讓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