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發式顯得溫婉動人,卻又因那珠串繞在發間,垂在額心的黃金鑷,明艷動人。
碧云又為她抹了些香脂,她膚如凝脂,連粉也不用上,只以尾指挑些胭脂,勻開壓在她唇上,以青黛描眉,便已經足夠動人。
崔貴妃已經令人來喚她了,傅明華收拾妥前往崔貴妃的芙蓉樓時,崔貴妃已經派了楊復珍來接她。
看到傅明華穿戴打扮時,崔貴妃愣了一愣,便抿唇笑了起來。
謝氏教養子女,不以奢華為重,倒以修養、涵雅取勝。
她這身裝扮,極有謝氏那種世族教養出來的女兒那樣的典雅別致,一路走來婀娜多姿,端莊卻不失娟秀。
崔貴妃穿了一身孔雀藍及地長裙,露出了裹住豐滿酥胸的訶子,里面衣裳被訶子牢牢裹住,外罩寬袖長衫,嫵媚而又尊貴。
傅明華站她身側,既不被崔貴妃華貴所遮蓋,卻也不搶她風頭。
兩人去兵誎亭的路上,恰好便遇到了容妃領了云陽及竇氏也前往兵誎亭。
容妃艷光四射,穿了桃紅色繡孔雀長裙,上配橘黃宮衣,裹在訶子中的胸呼之欲出,裸露出來的肌膚在宮裝襯托下,十分白膩。
她梳了飛仙鬢,兩側各插一金步搖,長長的黃金鑷垂了下來,一晃一蕩的,香風習習中在竇氏扶持下過來。
原本也算是美人兒的竇氏,在她艷光之下,十分不起眼。
“好巧,竟然在這里遇上了。”容妃捻了捻帕子,輕輕勾了下嘴角:“姐姐教得好,”她抬了眼皮,上下打量傅明華,神色慵懶:“秦王妃這穿著打扮,與姐姐倒是如出一轍。”
她話里挑撥離間,崔貴妃卻只是低頭淡淡的笑:
“都是前往兵誎亭,遇上也沒什么好稀奇的。”崔貴妃說了這話,也盯著竇氏看,眼里露出些許挑剔之色,譏諷道:
“妹妹也著實該好好教教竇氏,雖說如今四皇子未曾得皇上封王,可也是早晚的事兒……”
她話里有話,容妃自然聽得出來,目光瞇了瞇,臉上卻笑容更深了。
“竇氏也是皇子妃,怎么跟在妹妹身邊,亦步亦趨的,遠遠瞧著,我當妹妹身邊的大宮女抱言觸怒了你,又使你換了個更合心意的呢。”
容妃城府極深,聽了這話面不改色。
倒是竇氏也是出自高門,其父乃是忠武郡王,其母蕭氏出身蘭陵,自小也是千嬌萬寵的,崔貴妃這話讓她一張小臉漲得通紅,眼中淚珠滾滾了。
傅明華揚了嘴角,崔貴妃這話說得妙,她如說笑一般,容妃若與她理論,便是小題大作。
若默不作聲,便如認了崔貴妃所說的話一般,羞辱了竇氏。
可要是反駁,豈非就將竇氏放在宮女的同一地位相比較了?
容妃目光落在崔貴妃裙下,眼中閃過厲色,嘴里卻柔聲道:“姐姐是不是近來身體不適,眼睛昏花看錯了?回了洛陽,我求皇上召了張繆替姐姐開張方子。”
說了這話,容妃牽了牽衣袍,目光往后下看去,側了些臉:
“還不走?”
竇氏便身體僵硬,扶了仰了下巴的容妃,先走一步了。
崔貴妃聽了她后面說的話,也不惱,只是輕笑了一聲:
“時間還長著呢。”
說了這話,看著傅明華笑道:“我們也走吧。”
兵誎亭此時已經擺好了榻案,嘉安帝身側侍候的內侍程濟前來迎接她們。
他是黃一興收的弟子,三十左右,見人時便臉上帶笑,迎了崔貴妃便親自扶她,討好的說:
“今夜有孫十三娘進行宮來舞劍。”
崔貴妃便來了些興致,與他說了兩句。
兵誎亭雖名為亭,但實則緊鄰長空殿,此亭因前朝陳太祖而得名。
陳朝太祖當年郁郁不得志,遭當時在位的皇帝猜疑,而前往驪山游玩,這里自秦始皇時期起,歷代皇帝向來愛在此處建宮,陳太祖行至此處,手下幕僚勸他起兵造反,得這天下,那亭才得了‘兵誎亭’這樣一個名字。
此后陳太祖謀而后動,最終奪取宇文氏江山,將宇文一族殺得逃至江陵,兵誎亭的名字便定了下來。
今夜嘉安帝設宴,恰是在長空殿中,殿外望出去,便能看到兵誎亭的美景,朝臣、女眷已經來了一些,容涂英也在。
傅明華隨崔貴妃進了殿中時,容涂英的目光便落到了她的身上,定定看了半晌,容涂英起身朝這邊遙遙行了個禮,才復又坐下。
崔貴妃的臉色微沉,提醒道:
“此人不可小覷。”
接連受挫于燕追之手,見到傅明華時不止沒有惱羞成怒,反倒如沒事兒人一般,俗話說得好,會叫的狗不咬人,但像容涂英這樣老奸巨滑的人,咬人必定致命。
傅明華點了點頭,垂眸微笑:
“您說得對。”
眾人依次落座,女眷與朝臣各坐一列,傅明華身為親王妃,居一品之列,地位尊貴,自然坐在崔貴妃下側,而她榻案另一側,坐的則是岐王妃。
傅明華坐了下來,目光便已將殿內情景掃入眼底,燕追還未到,燕信卻已在朝中容涂英一黨的環繞下,臉上顯出幾分狂色,正喜笑顏開,與人說著什么。
倒是中書令杜玄臻身側圍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文人雅士一流。
這位老相公身材清瘦,居高位已久,他面龐儒雅,神情卻不怒而自威,穿了圓領罩綃紗的袍子,雖說上了年紀,但也自有一股氣勢在。
一旁岐王妃轉頭來與傅明華說話,神態親近:
“元娘今日這裙子上的刺繡倒是好。”
傅明華與岐王妃這位叔母也算是打過幾次交道,只是印象并不深,也并沒有親近的親談過。
岐王雖是與嘉安帝一母所出,但性情安份守已,年長封王之后便去了封地,一年回洛陽的時間并不多。
尤其是幾年前出了鄭王燕簡與簡叔玉合謀,而被燕追血洗鄭王府上下之后,也對皇室宗親有了震懾。
自那以后,岐王行事便越發小心翼翼,嘉安帝若有相召,便不敢有逗留,攜家帶口全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