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華忍了心中感受,點了點頭。
外間傳來下人向燕追跪安的聲音,她愣了一愣,碧云則是收拾了心中聽到此事之后的震驚,忙手腳麻利的為傅明華凈過了面。
她那張臉便艷若桃李一般,換了一身衣裳,嘴角帶笑好似心情很好的燕追從外間撩了珠簾進來時,與她目光對上,眼里便閃過驚艷之色來。
洗去敷臉的香膏后,她的肌膚白里透紅,泛著光澤,比之抹了水粉胭脂更勝卻許多。
替她妝扮的宮人拿了螺子黛,要為她描眉,燕追卻走了過來,將螺子黛接過,宮人嚇了一跳,傅明華想要起身時,燕追含了笑意,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別動。”
她果然就坐著不動了,他拿了筆,醮了水,沾濕螺子黛,俯身便靠近了她一些。
傅明華很快就敏銳的察覺到了他身上若隱似無的血腥氣,頓時便目光一凝。
他似是注意到了傅明華的變化,嘴角含笑,手腕卻不抖不動,將她一側眉毛描得細長如遠山,眉尾微勾,使她鵝蛋似的臉越發楚楚了,才換了另一側,對著她的臉細細端詳,對比一番之后,才鄭重落筆,又將另一側眉也描了出來。
“早就想替元娘畫眉,這愿望今日方才實現。”
他扔了筆,捧了妻子的臉,看了又看。
這樣一個溫柔的人,拿了畫筆為她描眉,前一刻可能拿的是劍,狠戾的面對旁人。
傅明華神色有些迷蒙,燕追卻接過了一旁的胭脂,取過釵盤上擺著的簪子,以簪尖挑了一些淡紅出來,在指尖暈開,才輕輕的壓到了她朱唇之上。
他畫眉上妝的手法還并不老練,顏色稍嫌淡了些,可配著她氣質,與之濃妝艷抹相較,又如出水芙蓉一般,仍是使人驚艷。
那菱形朱唇嘴角微翹,淡色唇瓣壓了些淺色胭脂,越發顯得她膚色雪白,氣質淡雅似蘭。
“三郎稍后陪我說說話。”
傅明華將手掌覆在他放在椅子上的手背上,軟聲求他,燕追點了點頭,伸手便將她拉了起來。
崔貴妃還在芙蓉樓候著兩人前去,一路之上因有下人在,兩人說的話并不多,燕追側頭一直望著她看,她不時轉頭回個笑容,眼神清澈。
其實燕追心里清楚,她這樣聰明,怕是早就發現了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心中如明鏡似的。
可是她并不懼他,對他的態度一如既往。
這樣就很好。
他心中驕傲,神彩飛揚,進了崔貴妃芙蓉樓時,臉上仍是笑意止不住的模樣。
這樣的情況十分罕見,燕追向來見人并不是笑臉相迎,楊復珍看著他滿臉笑容的模樣,不由有些受寵若驚,猜測著是不是秦王妃說了什么話,哄得王爺如此高興。
崔貴妃也有些詫異,燕追平時在她面前微笑的時間太多,大多時候笑容里難免帶著算計,她早就習慣了燕追那種使人沒來由發寒的笑容,此時看他笑得眉飛色舞,不由感覺寒意直從腳底滲了上來,她一連跺了好幾下腳,才任由宮人擺了膳,急促的問道:
“聽說昨夜里獻藝的孫氏死了?”
她的芙蓉樓離集芳園并不近,更何況只是一個伎人罷了,還值不得崔貴妃注意。
只是人死在園子中,便并非偶然了。
這樣多人住在酈苑行宮,人多手雜,怕是皇上會徹底命人清查此事,她擔憂有人想算計到自己這方人頭上。
傅明華低垂下頭,先捏了帕子撫了撫鬢,崔貴妃十分敏銳,宮中多年的生活,給了她超乎尋常的直覺,但她必定猜不出來,下手殺人的會是誰。
昨夜里孫十一娘看了她一眼,她懷疑其中怕是有什么問題,是自己不得而知的,但燕追一定知道。
她轉頭看了燕追一眼,眼睛水汪汪的。
不知怎么的,這樣的情況下,燕追卻想起了昨夜的旖旎情景來,便回望著她,眼神漸漸變得危險了。
“追兒?”
崔貴妃說了話,這兩人卻都沉默了,不由有些著急,便提高了些聲音喚了燕追一句。
燕追轉過頭來,沉默著點了點頭,端了杯茶潤口,卻不說話。
他這模樣使崔貴妃也拿他沒有辦法,只得向傅明華看了過去。
傅明華便沉吟了片刻,開口說道:
“孫十一娘死了。”
有人回應了自己,崔貴妃精神一振,點了點頭。
“她被人用她自己舞的一對寶劍割破了喉嚨。”
她說起這話時,語氣平靜,令一旁的清容等女官渾身一顫。
倒是使得燕追目光里欣賞之色掩都掩飾不住。
碧藍之前提及孫十一娘之死,雖說強作鎮定,但難免語氣打顫。
尤其是提到孫十一娘被人割破了喉嚨時,多少會覺得后背發麻。
可是傅明華卻語氣無波,仿佛說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
“是她的同宗孫四娘發現的,前去她房中時,她還未咽氣,孫四娘尖叫后,有人趕去了她才漸漸死的。”
碧藍打聽的消息也不見多,她知道的就是這些了。
崔貴妃點了點頭,也將自己得知的消息說與她聽:
“據說女史也趕到了,拿了帕子捂她脖子,但人卻不行了。”
下手的人十分狠辣,教她不能片刻死去,而是手法極為巧妙,讓她受盡了痛苦,卻仍是回天乏術。
因為不是一劍斃命,孫十一娘本能求生掙扎之下,血涌得更多,灑了一屋都是,就連孫四娘的身上也有。
可惜的是孫四娘趕到時,孫十一娘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崔貴妃秀眉緊鎖,心中細細思索,卻始終想不出來到底是誰做下了這樣的事情,教孫十一娘不得好死了。
“是不是容涂英?”
她問了一聲,想了想又道:
“還有忠信郡王。”說到此處,崔貴妃又補充道:
“昨夜長空殿中,他妄圖刁難追兒,懷恨在心,才下此毒手。”
崔貴妃語氣凝重:
“這酈苑行宮也是在西京的地盤上,忠信郡王府在這里扎根多年,當初老忠信郡王深得先帝賞識,若是在這里他們動手,也不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