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曉芙對小紅道:“這里本來有個統一賣價,你們賣價降低,不是擾亂了市場嗎,人家當然不干了。”
“她們有本事也降價呀!”小紅蠻不講理道。
唐曉芙閉嘴。
小紅她們的雞蛋是直接從家家戶戶收購的,沒有中間環節,而對方卻是在黑市上買的,再怎么降低也不可能拼得過小紅她們。
唐曉芙無意當裁判評論誰對誰錯,大家都生存不易,而每個人又都想過上好日子而已,所以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
自己得重新尋找商機。
于是唐曉芙和小紅告辭。
小紅塞了她幾個鹵雞蛋:“自從你不上我那兒進雞蛋,那些破損的雞蛋我都給了房東,真不想給他,吃了我不少雞蛋,房租也沒說少收一分!你有時間過去把那些破雞蛋都拿去!”
“再說吧。”唐曉芙揣著那幾個鹵雞蛋離開,往集家嘴碼頭走,準備乘輪渡回家。
八十年代,從武昌到漢口,坐公交只能走大橋,那時還沒二橋、三橋四五橋,再要么乘輪渡回家。
唐振中的單位在月亮灣碼頭附近,唐曉芙從集家嘴乘輪渡,到了對岸就是月亮灣碼頭,再走個十幾分鐘就到了唐振中家,而過大橋還要從黃鶴樓繞一個巨無霸的大圈,換乘好幾趟才能到達唐振中的家附近,唐曉芙當然不會舍近求遠。
她一面慢慢地走著,一面留意大街上的小攤販,基本上以小吃為主。
炸臭干的、賣燒餅的、賣糖葫蘆的、賣麥芽糖的……這些她都做不了,所有小吃類只有鹵雞蛋不要技術含量。
不過她會做燒烤,會煮麻辣燙、而且也會炸臭干子……可是這些都需要幫手和場地,她一個人干不了。
唐曉芙花三毛錢買了一份臭干子,那個年代沒有方便碗,五塊很大的臭干子用一根長長的竹簽串著,臭干子上抹了一層紅紅的辣椒醬,吃起來又辣又臭,可真好吃!比她前世吃的湖南正宗臭干子要好吃多了,人家這是正宗自然臭好的干子炸的,哪像前世是在干子上面刷了一層黑漆漆的東西就散發出類似臭干子的味道,再油炸的,根本就不地道。
臭干子吃完了,唐曉芙也到了集家嘴碼頭,在輪渡的出入口兩側都有很多攤販,唐曉芙之前來武商乘輪渡在這兒下時就看到了,不過那時一心想著能不能繼續賣鹵雞蛋就沒怎么留意,現在當然要好好逛逛了。
她一家攤子一家攤子挨個兒逛著,有賣衣服,賣假首飾,賣頭花,賣氣球,還有賣玩具的,有種叫做滴咚的玩具,唐曉芙從來沒見過,就是一種特別薄的玻璃做成的玩具,像口哨一樣拿著吹,然后吹進去的氣體會在玻璃里面發生共振,產生一種特殊的聲音,可是這種玻璃做的玩具吹吹就很容易破,唐曉芙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這玩具也太危險了。
仔細觀察了一下,唐曉芙發現不論哪個時代女人的錢和小孩的錢最好賺,因為凡是賣女人和小孩的攤位前都擠滿了人,選購各種自己喜歡的商品。
唐曉芙這里看看,那里瞅瞅,正看的入神,忽然有個三十幾歲的女人帶著哭音大聲喊道:“我的錢包被人偷了!”
頓時買東西的人都騷亂起來,全都向那個倒霉的婦女看去,只見她身上背的黑色人造革皮包上面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劃痕,劃破的地方就像一張嘴在嘲笑著世人。
人們圍著那個婦女打聽都偷走了什么,那個婦女淌眼抹淚哭訴道:’今天特意帶了三十塊錢,想給自己和孩子一人買一件過年穿的新衣服,可是還沒買呢,錢就被偷走了。
善良人們一邊安慰著那個傷心的婦女,一邊無事于補的分析小偷是怎么把錢偷走的,又事后諸葛亮告訴那個哭泣的婦女該怎么防偷,最后又分析起剛才在這里的人誰像小偷。
這一分析,哦豁!不得了了,凡是剛才來過這里,但已經離開了的人全都像賊,有的人說的煞有其事,那些人怎樣鬼鬼祟祟,怎樣賊頭賊腦,然后懊悔,當時自己要是提醒一下就好了,這個婦女就不會蒙受損失。
唐曉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聽著。
一個大嬸忽然很不善的盯著她,怒問:“人家被偷了,你高興個什么勁?”
“我哪有高興!”無緣無故地被人指責,唐曉芙很不爽。
“你不是幸災樂禍怎么一直站在一旁看?”
唐曉芙被氣笑了,指了一圈周圍的人:“這么多人圍觀,別人都是幸災樂禍?大嬸,我們素不相識,我怎么就招你惹你了?非要扣個屎盆子在我頭上?”
那個大嬸無言以對,因此打算算了,可是有人卻不肯放過唐曉芙,出了這么一件大事,總得弄些后續吧,不然就這么結束了,好像很遺憾。
一個燙著卷發,穿著一件大紅棉襖,自我充滿優越感的二十幾歲的已婚婦女指著唐曉芙道:“人家圍觀純粹是看熱鬧,你就不同了,我看見你一直在這些攤子前晃悠,你八成是小偷的同伙!”
唐曉芙雖然穿著一身方文靜給她做的新衣服,可樣式土氣,再加上一對放在胸前的大麻花辯,即便長得好看,也難掩她是個鄉下女孩的本質,所以辯識度高,經那個已婚婦女一提醒,許多人都對她有印象,這丫頭確實從早上到現在就一直在這里晃來晃去,還真像是在給行竊之人把風,因此都用質疑的眼神看著她。
唐曉芙的臉剎時就沉了下來,兩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樣子很隨意,眼神很犀利地看向已婚女:“我在這些攤子跟前轉悠我就是小偷的同伙,你還不是在這里轉了半天,還東摸摸、西摸摸,擠在人堆里,那你也是小偷?”
那個已婚婦女氣得臉通紅,怒吼道:“我雖然在這里逛了很久,可我是買東西!”說著把手里買的一件衣服和滿手的紅綠寶石假戒指展示給身邊的人看,然后趾高氣揚地盯著唐曉芙。
唐曉芙挑眉,聲音平淡道:“我鄉下人,窮,買不起,掛眼科,還怕你們城里人嫌棄,所以站在外圍踮著腳往里看,這樣都躺槍,我心里的委屈向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