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都給我抱頭蹲下!”
“都給我老實點!”
一個警察持槍指向了我們,隨后他其余的那些同事,有的掏出,還有的拿著手銬,奔著我們就走過來了。
“咱們就這么讓警察給按住了,是不是有點磕磣啊!”老三渾厚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咱們這么多人,沖一下還是有機會的,就算不能全跑出去,也不至于被連窩端啊!”
“老三,這么長時間了,我覺得你就這句話,說的最爺們!”冷欣跟著贊賞了一句。
老三和冷欣的對話,頓時讓我有了一點刮目相看的感覺,因為小混子不一定怕同級別的小混子,但肯定怕警察,我轉過身,剛要跟著夸兩句,結果發現這兩個孫子,雖然嘴上說的歡,但他媽的比誰蹲的都整齊,那姿勢正規的,就像二進宮的勞改犯一樣。
‘刷!’
我一看大家都蹲下了,也沒有了要跑的心思,于是也腿一彎,跟著蹲在了地上。
“老大,啥意思啊?警察來了你都不讓跑?”磊磊咬牙看著走過來的警察,壓著怒氣問道,他在內蒙跑路的時候落下了一個毛病,對警察有一種莫名的恨意和恐懼。
“你們別管了,我心里有數!”田瘋子依舊神神秘秘的。
“田胖子!”磊磊頓時急眼:“都他媽這個時候了,你還打算把我們蒙在鼓里,是嗎!”
“你他媽別喊!”田瘋子看見磊磊要失控,又怕警察聽見,所以很著急的就開始說他:“我都說了八百遍了,這事我心里有數,你們別跟著添亂,行嗎!”
“瘋子哥,現在大家已經被警察圍住了!”強子蹲在地上,聲音有點哆嗦的看著田瘋子:“我求你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訴我吧,行嗎!”
“呼!”
田瘋子無奈的呼了口氣:“就你們這個心理素質,怎么還能混社會呢?”
“你到底說不說,你不說我真跑了!”冷欣看著拿手銬走過來的警察,很輕微的換了一個便于起跑的姿勢。
“你別跑!你不跑,這就是個簡單的打架斗毆!你要是跑了,整不好就給你掛網逃了!”田瘋子看了一眼大家眼里不安的神色:“放心吧,這邊派出所的關系,李大寶已經找好了!”
“他找好了關系,那為什么派出所在來的時候,李大寶沒有通知你!”
我一聽田瘋子的對話,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瘋子哥,今天晚上,咱們是不是出不來了?”
‘刷!’
眾人聞言頓時呆愣,田瘋子則是轉過頭,眼神略顯意外的瞟了我一眼,隨后點了下頭。
“出不來了?什么意思?”老七也有點慌了。
“這還用說么,現在離唐明禮競選還有十二天,既然在這個時候選擇了用唐文下套,而又不打算傷害唐文,那這個局,肯定就是為了讓咱們抽身用的!”說到這里的時候,我頓了一下,看向了田瘋子:“我沒猜錯的話,今天咱們幾個,應該是一人十五天的拘留吧?這樣一來,咱們既躲開了競選的時間,又是因為給唐文辦事進去的,所以不管唐明禮競選的事成與不成,你都有理由找唐文要錢!”
“沒錯!”田瘋子木然點頭,明顯是對于我猜出了他的計劃,感覺十分意外。
“他媽的!”磊磊見田瘋子承認了,頓時急眼了:“你他媽既然早都想好了,就不能提前告訴我們一聲嗎?現在我每天晚上都得給李萌打電話,你告訴我,我現在忽然失聯了,李萌如果找不到我,怎么辦?”
聽完磊磊的話,我也頓時感覺一陣頭疼,因為我每天都要跟高蕾打上一到兩個電話,但是高蕾沒有手機,所以我都是等著她來找我,而我根本就聯系不上她。
“電話!電話給我!”磊磊一邊說話,一邊就站起來掏冷欣口袋里的手機。
‘嘭!’
一個警察跨了兩步,沖過來一個側摔就把磊磊給按倒了,接著其他警察也跑過來,兩人一組,很快就把我們這些人都給控制住了。
“王隊,跑的那些咋整啊?”一個警員看見已經往糧廠外面逃竄的那些人,扭頭問了一句。
“沒事,主犯都在這呢,那些臭魚爛蝦的,跑就跑了吧!”王隊一點都不在乎的看了一眼院子里面的那些人,隨后一揮手:“來,把這幾個都給整走!”
“起來,都配合點!別找麻煩!”
幾個警察分散開來,我們幾個被推推搡搡的,就被帶上了警車,我們全部被帶到了山葵鎮派出所,并且全部分開審訊。
一小時后。
這一次取筆錄的時候,我沒有什么好隱瞞的,除了沒提起唐文的事之外,基本上做到了知無不答,而我們這個案子因為事實清楚,再加上李大寶在背后發力,所以案件很快就定性了,整個事件里,唐文和劉閔源都沒有被牽扯進來,對伙那邊也出了幾個人頂罪,我們幾個人一個也沒躲開,罪名是聚眾斗毆,每人拘留十五天,并處罰金1000元,后來我才知道,這個錢是唐文出的。
當晚五點,我們一伙人全部被分開押送,去安壤市二院做體檢,因為同案不能見面,所以在醫院的時候,我也沒見到其他人,只是在做心電圖的時候,老遠的看見了一眼強子,他被兩個警察按著肩膀,身如篩糠一樣的被推進了警車。
看見強子發抖的樣子,我心里莫名的一陣酸楚,不知道為什么,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一年前的我自己,那時候我著魔一樣的退了學,毅然決然的跟嘯虞離開了學校,那一刻我以為我步入了天堂,可到了社會上之后我才發現,這世界上哪有什么天堂啊,如果非得要有,可能只有我心生厭惡的學校,才能算上天堂吧,后來經歷了許多事情之后,我非但沒有悔悟,反而求著磊磊再次陪我回到了社會上,我忽然就感覺,其實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錯的,我剎那間又想起了秦鈺,不知道她是否還好。
經歷了一系列的體檢以后,我被送往了安壤市看守所。
初秋的高溫在夜晚稍稍低落,拂過裊裊微風。
一臺打著警燈的捷達警車在公路上疾馳,我就坐在警車的后排座位上,左右各坐著一名警察,其中一個中年警察吸著煙,煙頭忽明忽暗的光亮,在我手腕間锃亮的手銬上,不時的反射著光芒。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進看守所,看著窗外的一片漆黑,我心中的滋味難以言狀,說不害怕,肯定是騙人的。
我吞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的對中年警察說:“警官,您能給我一支煙嗎?”
“小兔崽子,都他媽要進監獄了,還要抽煙呢?!”中年警察氣惱的看了我一眼,眼中滿是怒氣:“這都11點多了,我在家都睡著了,還得爬起來送你這個社會渣滓!”
嘴上雖然這么說,但是中年警察還是遞給了我一支煙:“年紀輕輕的,你說你干點什么不好?非得往犯罪的道路上走,國家這么大,不犯法你他媽能餓死啊?我家孩子也像你這么大…你說說,你這年紀輕輕的就進監獄了,你讓你父母怎么有臉,去面對你家親戚和街坊四鄰?那些關心你的親人們,每天心里得是個什么滋味!”
聽著中年警察的話,我無聲的抽噎了一下,眼角不為人知的滑落了兩行淚水:“我爸死得早,我媽改嫁了,我沒父母!”我很難解釋自己現在的心情,也不知是中年警察咒罵中帶著幾分關懷的話語觸動了我內心的那根弦,還是因為對以后的路未知的恐懼。
“既然沒人管,你就更應該剛強一點,就算不為了讓別人看的起,也應該讓自己看得起自己!別出了點事就怨沒人管,你自己沒智力啊?不是人啊?一個成年人,就必須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自己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中年警察吐了一口煙:“我同事家的兒子,前兩天因為把同班小姑娘的肚子搞大了,被學校開除了,他倒是每天盯的緊呢,那孩子不也惹事嗎!你們這茬孩子,就是從小太優越了,不知道什么叫愁!”
“”聽著中年警察的訓斥,我一路沉默不語。
二十分鐘后,安壤市第一看守所。
押送我過來的幾名警察,向看守所的獄警遞交了三書一表后,我就被兩名獄警押著,又做了一次體檢,隨后經過三四道門禁,最終被兩個武警帶到了監區。
“衣服脫了!”監區門口,一個執勤的管教頤指氣使的對我揚了揚下巴。
我看著周圍鐵柵欄林立,布滿監控探頭的環境,莫名的就有點害怕,于是順著管教的意思,很順從的就把衣服脫了,只剩下了一條內褲,身邊的一個管教把我的衣服撿起來,用剪刀把衣服上的扣子和拉鏈什么的,直接就給我剪掉了。
“褲衩子也脫了!”管教一邊翻著我的簡歷,一邊皺眉呵斥道。
“啊?”我看了一眼頭頂掛著的監控,眼角抽搐了一下。
“啊你媽B啊,你以為這是在家呢!讓你脫你就快脫!”身邊的一個管教不耐煩的掃了我一眼。
我被管教罵的一點脾氣沒有,只能緊咬著牙,把身上僅剩的一條內褲也給脫了,整個人赤條條的暴露在了走廊里面。
“現在的年輕人,真他媽的是一代不如一代,年紀輕輕的游手好閑,一點正事也不JB干!就你們這樣的,放在83年,都他媽得槍斃!”管教看了一眼我胸口的紋身,很是厭惡的開口:“轉三圈,做五個深蹲!”
我一絲不掛的站在原地,實在是沒有勇氣去轉圈,所以雙手微微握著拳,低下頭沒動。
‘嘭!’
面前的管教對著我就是一腳:“我他媽不打你,你是不是真把這當成自己家了?”
負責押送我過來的另兩名武警,就在不遠處抽著煙說笑著,對眼前習以為常的情景,他們連看熱鬧的興趣都沒有,也許他們覺得這不過就是,讓犯人感覺到司法威嚴的一種手段罷了。
‘踏!’
我光著腳,在冰冷的地上換換挪動了一下腳步,我的心態在這一瞬間徹底崩潰了,有疼痛、有屈辱,更多的是絕望,這一瞬間我感覺自己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被田間少年捉住的老鼠,可以肆意被蹂躪,被捉弄,最后被拋向高空,摔得粉身碎骨,之后奄奄一息的時候,被扔向火堆,看著它被燒得痛苦掙扎,然后旁觀的人看的笑逐顏開。
看守所這個地方,真不是人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