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這場景驚呆了,然而這股驚訝還未褪去,便被爆炸引發的黑霧包裹圍攏,那腥臭的黑氣令人幾欲作嘔,大家連忙屏息,可惜終究還是晚了。
臨近的幾個修士吸入了毒氣,瞬間全身鼓脹,臉色發黑,隨后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融,只剩了一層皮包骨頭,甚至從頭到尾甚至連吭都沒吭一聲。
其余修士看得頭皮陣陣發麻,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后退,然而很快的,又有一個修士不幸中招。
“轟轟轟——”
不僅是穆長寧所在小隊巡視的這一塊區域,包括其余地帶也接二連三響起了這種爆炸聲,地底好像一夜之間長出了許許多多的地雷,瞬間便能奪人性命于無形。
所有人一時紛紛神色驚惶,站在原地不敢動彈,深怕一個不小心就碰上這催魂奪命的玩意兒。
“大家不要亂動,快先提前服下解毒丹!”穆長寧所在的這一支巡衛隊的隊長大聲喊道。
他們現在將神識放開,自然發現了那些石塊的可疑之處,然而一開始大家根本沒往地底探,再者這石塊中蘊含的靈力波動細微,也極容易被忽略。
巡衛隊長雖已是筑基后期,也經歷過大大小小數場戰役,然而這種東西卻還是頭一回見,第一時間便保守地選擇了按兵不動。
穆長寧定定看著地上那些被毒氣奪去性命的修士,如此一招斃命,殺傷力又巨大的毒物出自誰手,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了。
她眉心微動,暗道一聲不好,這時遠處恰恰有黑氣一閃而過,一個巨大的魔氣罩子裂開,露出其中近百名黑袍魔修,而為首的那個,竟還是個金丹初期!
“魔,魔修……魔修來襲!”巡衛小隊中有人驚聲大叫,尤其看到對方領頭還是個金丹魔修時,下意識地便要往城中退。
就算附近幾個小隊的人數加起來,也不過堪堪和對方齊平,可對方還有一個金丹魔修呢!
宜城中七大宗門的金丹真人來了不少,只要退回宜城,他們就安全了!
動了這想法的遠不止一人,幾乎是一瞬間,許多修士都御器而起,那方魔修卻十分沉得住氣,穆長寧敏銳地感覺到一點靈力波動,背脊驀地一寒。
“快往高處飛,開啟靈氣罩!”她大聲喊道,御器騰空而起。
方才也是穆長寧開口叫住那個修士,人家不聽最后落得個尸骨無存,如今她再次出聲,大家倒也信,一個個依言御器升空,撐起靈氣罩。
就在他們剛剛飛起時,平整的地面轟然塌陷,埋在地底的那些地雷石塊齊齊爆炸,余威將半空中那些修士沖向天邊,有許多人撐起的靈氣罩在巨大的沖力下崩潰,濃郁的黑色毒氣沖天而起,動靜大得宜城中人紛紛察覺,一時間又有許多修士朝著城外涌來。
金丹魔修活動了一下筋骨獰笑不已,“哼,才只是開胃小菜呢!”
他猛然一頓,便見這充斥天地間的毒氣都朝著一個地方涌去,黑霧滾滾中,似乎有碧光閃現,毒氣越來越淡,隱約可見一個月白道袍的少女執一把墨色玉尺盈盈而立,那毒氣涌入的方向,便是那把玉尺!
墨色一閃而過,玉尺變成了通體的碧綠,毒氣竟也一時間消失地干干凈凈,而那些提前升空了的修士,雖然有些受了傷,卻再也沒有如方才一樣,被消融了血肉化作皮下白骨。
金丹魔修驚愕道:“不可能!這可是堂主親手所制,怎堪得破!”
穆長寧心中暗道一聲果然,這東西還真就是黎梟做的!
幾個巡衛小隊中的成員多少受了點傷,不過眼看著最讓人忌憚的毒氣被解,他們微微松了口氣,對穆長寧這手段驚訝的同時,心中也升起一股對魔修的滔天怒焰。
在地下埋這種東西,還險些害得他們全軍覆沒,他們一個個心里早就憤恨不已了,不過是忌憚對方人數,還有金丹魔修,這才沒有正面應敵。
魔修鬧出這么大動靜,本是想將他們一網打盡,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而且城中的金丹真人定然有所耳聞,也定會前來查看。
只要回頭看去,就能發現,已有無數遁光從城中飛來了,如此有了底氣,頓時士氣大振,他們哪還有什么好怕的?還不趁機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所有人像是約定好了一般,驟然爆起,朝著那群魔修沖過去,那魔修也不含糊,正面沖上來,雙方當即混戰在一起。
穆長寧手執青玉尺,碧綠色的玉尺此時在她手中卻變得烏黑如墨,兩個筑基后期的魔修盯上了她,以一敵二,穆長寧倒也不憷,以神識凝針,出其不備刺向兩個魔修的元神。
突破了紫元四重,她的破妄眼便更進一步,神識攻擊的效果自然也有所加強,不知道是不是將那只金烏木棺材放入識海的原因,在她動用識海的時候,總能感到一股玄妙的力量在推波助瀾。
若有人能注意她的雙眼,便能看到,穆長寧的眸子里,除卻有一縷紫光一閃而過外,還有一圈淡淡的金紋繞著眼瞳,猶如曇花一現。
兩個魔修立即痛苦地大叫,渾身一震,目光一瞬變得呆滯。她又趁機拿著青玉尺悠悠一揚,墨色靈光將兩個魔修籠罩,二人的身體血肉立即消融,干巴巴地倒下。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青玉尺能以藥救人,自也能以毒殺人,剛剛那些毒氣皆被青玉尺吸收浸煉,如今也讓他們嘗嘗化作枯骨的滋味!
畢竟,魔修之中,即便是五毒堂人,也不是每個都能像黎梟一樣,不懼這些劇毒的!
魔修發現了穆長寧這塊難啃的骨頭,更多的人圍了上去,她青玉尺和暴雨梨花針配合著使用,又混合藤蔓輔助,一時倒也應付得來。
溫嵐眸光微閃,目光投向穆長寧手中的青玉尺,秀眉微挑似是有些疑惑不解。
微微退開兩步,溫嵐反手取出一架小箜篌,唇角微揚,素手輕抬,白皙的指節撥動,叮叮咚咚的樂聲霎時如流水般傾瀉,聽在眾人耳中,反響卻各不相同。
魔修只覺得這樂聲惱人至極,讓人煩躁不堪,腦中悶痛,而道修卻覺得心中清明,身體都跟著輕盈起來,動作更加流暢迅捷。
穆長寧目不斜視,心中暗暗納罕。
音攻,溫嵐擅長的,竟是十分冷僻的音攻!
這一系列的動作,不過都是在幾瞬之間的事,金丹魔修心中大恨不已,眼角一瞥見到那個手執玉尺的女修,臉色陰沉地能滴出水來,尤其在看到她手里那些魔修的死狀時,更是氣得不輕,大步一提就朝著穆長寧一掌拍過去。
穆長寧敏銳地感知到將來的危險,瞳孔微微一縮。
金丹修士,可不比筑基期的好對付的!
她再顧不得遮掩,乳白色的混沌陽火于掌心徐徐燃起,熾火劍已緊握在手,然而金丹魔修的那一掌還沒到來,一把帶著刺骨寒意的虛空巨劍已悄然而至,耳邊似乎伴隨著陣陣龍吟虎嘯,與此同時的,穆長寧的身子也被一股大力甩開,隨后又被一人接住。
“你怎么樣?”
凌玄英舒緩的聲音隨之響起,他帶著她暫離這塊區域,目光掃了一番,見她無事后才放下心來。
“穆師妹!”陶遠緊跟其后,急問道:“穆師妹,你沒事吧?”
穆長寧搖搖頭,“沒事,多謝陶師兄……凌道友。”
凌玄英微微一笑,并未多在意她的稱呼。
此時的城中已有許許多多修士飛來,人數方面直接將魔修碾壓了徹底,而剛剛出現的那把巨劍,正是慕衍的劍意。
可惜這劍意終究沒有落到那金丹魔修的身上,而是中途被一人截了胡。
“堂主!”
金丹魔修驚喜地看著面前那個戴了銀色面具的男人,只見他的雙手正被一種玄黑色的火焰覆蓋住,徒手接住那把靈光閃閃的巨劍,在他數丈范圍內的空氣陰冷了不少,地上都結起了薄薄的一層冰霜。
黎梟的身形被那把巨劍逼得不斷后退,面具下陰鷙墨黑的眼中冷光一閃,隨著他大喝一聲,那劍意竟被他隨手捏碎,耳邊似乎還能聽到一聲凄厲的龍吟。
兩人幾乎同時悶哼一聲,倒退數步。
“師兄(叔)!”
“堂主!”
一眾人涌了上去。
黎梟站穩身子,偏過頭淡淡睨了那金丹男修一眼,提腿就將他一腳踹開,直撞斷了幾棵大樹方才停下,金丹男修“哇”地就吐了口血。
“廢物!”他冷冷道。
刷刷刷。
又是三個金丹真人從城中而來,落在慕衍身側,神色間一派凝肅。
到了此刻,繼續的爭斗也沒了意義,雙方同時住手,退回了各自的陣營。
“黎梟!”
一個白眉寬臉的金丹真人認出來人,當即皺眉喝道:“你這是何意!”
黎梟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只是淡淡看了眼一身青衣目光淡然的慕衍,他的面上平靜無波,一如既往的淡漠,可偏偏就是想讓人看看,撕開這張面癱臉后,究竟會看到什么。
黎梟微微勾唇,譏諷笑道:“慕衍,這么多年不見,你怎么一點長進都沒有?”
他的唇色鮮紅如血,膚色卻是一種病態的蒼白,總給人一種妖冶詭譎之感。
慕衍垂在身側的手微微動了動,動作卻顯得有些僵硬。
以前跟黎梟交手,他多半會用毒,可這次卻多了一種黑色的火焰。慕衍也算見多識廣,自然知曉那火定是天地奇火無疑,且是一種至陰至寒之火,就連他是上品冰靈根,也免不了被這奇火凍傷。
慕衍抬了抬眉,依然不動聲色,淡淡回道:“彼此彼此。”
黎梟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跟他相處過一段時日的穆長寧大約知道,這人現在應該是生氣了,還是很生氣很生氣的那種。
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不是沒人注意,那白眉寬臉的金丹真人見對方無視他,更是怒由心生,“黎梟,你在城外暗埋禍根,又于此地生事,是想不顧道魔雙方約定、背信棄義嗎?”
黎梟心情本來就不怎么好,現在被這老頭子一吵,就覺得更加不開心了,他一不開心,就想做點什么事讓自己開心開心。
“背信棄義?”他喃喃念叨,忽然一笑,“是誰背信棄義呢?”
一具面目全非滿身膿血的尸體直接扔到那白眉老道面前,黎梟冷聲笑道:“眼熟嗎?”
老道被惡心地皺了皺眉,看清那尸體的服飾后,驀地一驚:“飛雪真人!”
黎梟嘖嘖稱嘆:“本座自兩月前坐鎮無憂城,自認沒再尋你們的麻煩,你們倒好,先差人來探聽虛實了,不過這也沒關系,要來便來吧,還偷偷摸摸賊頭鼠腦的,這就是你們道修標榜的道義?”
白眉老道的臉色霎時變得很難看。那飛雪真人是散修聯盟的,永樂城自被天魔宮占領,便改名了無憂城,誰知飛雪真人哪根筋不對,跑去魔修的地盤了。
黎梟扯了扯嘴角,“你們做十一,就別怪本座做十五,今兒這事就當給你們一個小教訓。離約定的日子也不遠了,再有第二回,本座保證,肯定是沒這么簡單,信或不信,盡管放馬過來試試。”
他說得自負,卻沒人會懷疑黎梟的本事。
天魔宮七大堂主中,他能以金丹修為占據一席之地,本身便不會簡單,何況這人名聲在外,如今日這種埋地雷的陰招層出不窮,幸虧前兩年道魔之戰的時候他不在,否則還不知有多少人栽他手里!
黎梟微微掃了眼,目光在慕衍身上頓了頓,冷哼一聲便負手轉身,“撤!”
一眾魔修快速撤退,臨了還不忘帶走地上的魔修尸體,如來時一般無聲無息,走得倒也干脆利落。
除卻慕衍之外,另外三個金丹真人皆都面沉如水,揮了揮手讓人來收拾殘局,隨后再回城中議事。
穆長寧和許玄度走近兩步,許玄度看了看慕衍的手,皺眉道:“師叔,你……”
“沒事的。”他緩緩搖頭,目光轉向了穆長寧,淡道:“長寧,你跟我過來。”
穆長寧一愣,大概能猜到師兄找她是什么事了。
方才那金丹魔修近身時,她凝了一簇真火于手心,雖說是稍縱即逝,不過師兄就近在跟前,估計也是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