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紅的光芒沿著淺灰色的天空蔓延,整片天空宛如一張紙,在被火焰逐漸蠶食。
萬妖盟的護法們紛紛站起身,仰頭,望著天空中的異象。
“好壯觀啊,天空仿佛燒起來了。”
大雕妹明亮的瞳仁里映著灼灼的紅光,像是有團火在眼里跳躍。
天空中的光芒越來越熾烈,漸漸的,他們不能再直視天空。低著頭,強光刺激的淚腺分泌。
極致的光,往往意味著極致的熱,氣溫開始飆升,飄浮在空氣中的薄霧第一時間蒸發干凈,緊接著是酷暑般的高溫。
突然就從帶著濕冷的深秋,直接跨入火烤般的盛夏。
“轟隆!”
不敢直視天空的眾人聽到了一聲爆炸般的巨響,瞇著眼,仰起頭,用氣機護住眼睛,他們看見一圈圈的紅光在天空擴散,如同石子投入水面時的漣漪。
有什么東西要出來了.....
這個想法冒出,下一刻,在漣漪的中心,有東西探了出來。
看不清是什么,只知道是某個龐然大物的冰山一角,是青銅色的。
它緩緩從漣漪中心探出,不多時,整體結構出現在眾人面前,那是.....一座巨大的宮殿。
隨著宮殿的出現,絳紅色的漣漪平復,它靜靜的懸浮在遙遠的天際,宛如一座云頂天宮。
“萬神宮.....”右護法喃喃道。
他們是第一次見到這座宮殿,卻又不是第一次。看到它的瞬間,眾人腦海里不由的浮現壁畫里那座高聳入座的神宮,自動對號入座。
“我的天,那才是真正的萬神宮。”胡言目眩神迷。
激動和狂喜籠罩眾人心頭,他們不知道萬神宮里有什么,單純的因為它的出現而振奮。
“留在這里等我。”皇說了一句,御風而起,沖向遙遠天際的神宮。
“皇,我帶你....”雕護法大喊一聲。
萬神宮乍一看就在頭頂,其實是視覺誤差導致,它真實的位置不知道有多高多遠,半步極道能夠短暫的御空飛行,卻無法做到鳥兒那樣,翱翔云霄。
雕護法剛說完,愕然的盯著天空,皇消失了.....
護法們面面相覷,“怎么辦,跟上去瞅瞅?”
“可是皇讓我們在這里等她。”
“那是萬神宮誒,不去看看你們甘心?”
討論之后,理智的胡言決定不去,其他護法則表示要去看看。然后一起看向雕護法。
雕護法無奈的就地一滾,清越的啼叫響起,化成一只展翼八米的巨雕,純金色的眼睛睥睨自雄。
護法們跳上鳥背,“戾”在一聲響徹云霄的啼叫聲中,巨雕振翅而起,沖向萬神宮。
望著逐漸化為黑點的大雕,胡言嘆口氣,盤坐在地,抓了抓腦袋:“都是一群沒啥腦子的憨貨,整個萬妖盟就我一個智商擔當,好累。”
我承受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壓力。
與寶澤相比,萬妖盟就像剛剛放下鋤頭扛起槍的泥腿子,皇指向哪里,他們就“沖啊”、“殺啊”的奔向哪里。空有武力,缺乏各種各樣的人才。
那些茫茫多的教眾就更加了,大部分是剛覺醒不久的血裔,少部分是人類,人類是最復雜的動物,驟然間得到異能,個個心態膨脹,很不好控制。
要是踏實肯干的人類還好,要是鍵盤俠.....還是殺了好。
萬妖盟的建設,任重而道遠,胡言一邊充實快樂著,一邊罵娘著,心情很復雜。
縱觀歷史,類似萬妖盟這樣的勢力都難逃曇花一現的結局,莫得前途,但萬妖盟最特別的地方在于它的首領是“皇”,一個半步極道巔峰,五年之內能踏入極道的超級高手。
只要有一位極道高手坐鎮,那么一切都不是問題,人才會有的,錢也會有的,萬妖盟的前景非常廣闊。他可以建議一個不受人類壓迫的異類樂園。
并非是癡心妄想,寶澤會同意的,就像他們同意東北的妖盟成立。因為異類永遠不會消失,而與人類價值觀的不同,會讓它們與人類社會不可避免的產生摩擦、沖突。
如果有一個強大的異類組織能夠管理這些異類血裔,對寶澤而言是件喜聞樂見的事,當然,前提是萬妖盟不會顛覆秩序。
天空中,雕護法努力的向著萬神宮飛去,她已經飛到兩萬米的高空了,可是萬神宮仍然遙遙無期,遠在天邊,不可觸及。
“再飛高點,再飛高點。”大雕妹跺了跺腳,大聲催促。她的聲音剛出口就被狂風扯碎。
“回去吧,我們飛不到萬神宮了。”雕護法無奈道。
“你不會飛不起來了吧。”牛護法質疑道。
普通鳥類飛行高度的極限是11000米,記錄由非洲的黑白兀鷲創造,而身為頂級s級的她,極限是平流層。
雕護法返回青銅建筑,一干護法從她背上跳下來。
“皇似乎真的沒飛這么高哦。”
“什么情況,我們進不去萬神宮么。”
“所以說皇讓我們待在這里,是有原因的。”
護法們嘆息起來。
皇當然不可能飛這么高,她只飛了一會兒,便消失在視野里。而他們飛上一萬多米的高空,萬神宮依舊遠在天邊。可見進入萬神宮是有條件的,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條件。
“那就在這里等著皇?”
“只能這樣了。”
斗神蹲在地上,仔細查看一具干癟的尸體,過了好半天才認出來,那是申屠家未來家主,申屠俊彥的尸體。
“他們身上傷口各不相同,但都有個特點,被吸干了精血和氣機,所以死后呈現出干尸狀。”同樣在檢查尸體的黑神做出判斷。
“這和我們之前遇到的尸體有所不同,雖然乍一看都是干尸。”白神蹙著眉,轉頭四顧。
除了他們三個,還有食神和猿神,其他的s級里,雷帝留下來坐鎮大營,照看本源大損的火神。其余s級紛紛出動,獵殺各自的目標。
在長達兩天一夜的狩獵之后,五位s級聚在一起。原本是打算碰個面,相互交流一下狩獵名單,再各自干活。
但食神發現一個不太好的情報,除他們之外,似乎還有一支勢力在狩獵萬神宮中的血裔。手段殘忍,死者身軀枯竭,現場沒有靈體凝聚的現象,疑似被攝走了元神。
要知道,人死后靈魂會緩慢消散,普通人大概是七天,而血裔一個月乃至數個月元神才會消散。其中,道門的陰神、精神力覺醒者的靈體存世時間會更長。
所以在殺死對手時,血裔們往往會震散對方的元神,不讓他有成為怨靈的機會。但就算這樣,靈體的氣息也會留存數天。
但在食神發現的尸體周圍,并沒有靈體消散前的氣息。
出于謹慎,五位神級沒有分散,而是聚在一起。
“不是同一個勢力干的,這次的家伙,吸干了氣機和精血,卻只是震散了死者的元神。與之前遇到的正好相反。”食神道。
猿神拎起一具尸體,仔細觀察了半天,“咦”了一聲。
“有什么發現?”白神看他。
“.....”猿神臉色古怪:“李羨魚干的。”
四人震驚的看著他。
猿神點點頭:“是的,就是他。吸干精血和氣機,是他左手邪惡生物的天賦技能。在爭奪妖道遺物的山谷里,我親眼見他施展過。記憶猶新。”
嗯,記憶猶新,那是他第一次翻車,被事逼體質波及,差點死在那里。
“他在主動狩獵血裔。”白神道:“知道我們獵殺血裔的秘密任務后,他就放飛自我了,無差別的屠殺各大勢力。這些人絕對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這小子有點狠啊。
猿神搖搖頭,嘆口氣:“他就不是心地純良之輩,對他來說,萬神宮是極好的機會。當年李無相舉世皆敵,那他就不需要知道仇人是誰,殺光就好了。事實上,也確實找出來仇人。因為太多了,各大勢力多少都對他父親訴諸武力。”
“無所謂,死了就死了。”食神聳聳肩,擺弄著干尸:“嘖,殘忍,只留下一具沒有任何精華的尸體。”
這還讓我怎么吃?
這些蝦兵蟹將,死便死了,談不上濫殺無辜,因為寶澤的目標是肅清各大家族的頑固勢力,那么依附在這些勢力中的蝦兵蟹腳,同樣也是敵人。
他們就像士兵,士兵是不存在無辜的。
“有這小子和不明勢力肅清血裔,對我們來說是好事。但我們同樣是對方狩獵的目標。”猿神皺著眉頭:“你們覺得是哪支勢力干的。”
“道佛協會可以直接排除,七大姓氏里,目前沒有遇到的是沈家趙家王家徐家,那幾個散修組織死傷慘重,遇到好幾批尸體了,應該不是他們。再就是境外勢力,我重點懷疑櫻井家和默瑞家。”斗神分析道。
他平時話不多,只有在討論正事的時候,才會一口氣說這么多的話。
“但不管櫻井家還是默瑞家,似乎都沒有攝取人元神的能力。”作為精神力覺醒者中的頂尖s級,黑神無疑有話語權,“包括我和白神,都不具備這種能力。相反,道門和佛門的某些特殊法術能做到。”
“你是想說,干脆連道佛協會的人一起滅了?”斗神瞇著眼。
“有何不可,道佛協會也該整治了。”食神說。
“不行。”與道佛兩教頗有淵源的猿神一口否決:“法王沒讓我們動道佛協會的人。”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咱們有隨機應變的權力。”黑神振振有詞:“這些年,道佛協會也墮落了,看看這次來萬神宮的和尚道士有多少?有寶物就心動的嗷嗷叫,執法方面,卻與各大家族妥協再妥協。佛頭不方便做的事,我們可以做。”
“雖然我們的任務是“殺光所有血裔”,但真這么做,和邪教就沒有區別了。”斗神淡淡道。
他們發生了分歧。
食神想了想,“要不這樣,回去集合所有s級,大家投票決定。”
寶澤十神地位和權力相同,鮮少有聚在一起的時候,一旦發生分歧,而誰都沒法誰的時候,就只能投票決定。
這時,天空亮起一道微光,微光迅速擴散,燒紅半邊天。緊接著,轟隆隆的爆炸聲從天際傳來,如雷聲轟隆,在漣漪般的光浪中,一座巍峨神功懸浮在天空。
“那是.....萬神宮?”
“真正的萬神宮么。”
“在那個方向,過去看看.....”
“壁畫啊,就是我爸進入萬神宮的壁畫,你沒看到嗎?”李羨魚解釋道:“除了關于封印在池底的古妖事跡,還會有另外一種壁畫,畫著進入萬神宮的人帶走古妖遺蛻的經過。”
他把妖道當年進入萬神宮,得到史萊姆的經過被刻成壁畫的事兒告訴戒色。
“這么重要的信息你都沒發現?你不是吧。”李羨魚瞪著眼睛。
戒色見他神色不善,哼了一聲,不悅道:“我自然是有仔細看過的,但沒見過你形容的那種壁畫。”
“出家人不打誑語。”
“沒有就是沒有,就算我忽略了,難道所有人都看不見嗎。”
李羨魚呆坐著,表情呆滯。
“他沒事嗎?”戒色望向華陽。
華陽搖頭:“他在思考,別打擾。”
相處這么久,她對李羨魚有足夠的了解,這么懵逼的表情,只有兩種情況:他陷入深層次的思考;他陷入深層次的崩潰。
比如祖奶奶一夜間花光他銀行卡所有余額,那就會是第二種情況。
為什么會沒有壁畫呢。
是因為沒靈感了,狀態不對,所以懶得畫畫了?
首先可以確定,繪畫者有通過刻畫方式來記錄事件的習慣,封印史萊姆的池底和封印覺醒肉塊的池底都有壁畫,便是最好的證明。
在人類文明中,壁畫是一種藝術,是美學。
但如果追溯到更遙遠的原始社會,壁畫其實是一種記事方式,因為沒有文字,所以壁畫代替了文字。
李羨魚有理由相信,那位靈魂畫手作畫的原因是記錄事件,而不是單純的興致一來才畫畫。
那么,它既然畫了妖道進入萬神宮的壁畫,就絕對不該忽略當年生父進入萬神宮的事。
問題來了,什么原因讓它不再作畫。
無非就是幾種情況:一,它覺得李無相沒有妖道重要,不屑記錄。二,李無相進入萬神宮時,記錄著出門踏青不在家。三,它跟著李無相離開了。
第一條猜測首先排除,雖然妖道是極道巔峰的高手,但他進入萬神宮時,還是個修為平平的小道士。而生父當年可是半步極道。
第二條也不現實,萬神宮封閉了這么多年,定期開啟,一旦關閉,進不去也出不來。
那就只剩最后一個可能!!
那位未知的存在,極有可能隨著生父一起離開萬神宮。
李羨魚緩緩打了個寒顫,被自己的猜測給嚇到了。
一個長存于萬神宮的存在,記錄著無數年來萬神宮發生的事,它是誰?萬神宮的看守者,亦或是八位古妖中的一個?
“嘶”李羨魚倒抽一口涼氣。
“想到什么了。”華陽問道。
李羨魚便把自己的推測告訴她,聽完,華陽也沉默了。
“你的意思是,你爸當年從萬神宮帶出來的,不僅僅是進化之肉。”良久,華陽低聲道。
“未必是他帶出來的,而是跟著他出來的。”李羨魚沉聲道。
“帶出來”和“跟著他”出來,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意思,所導致的結果也不一樣。
戒色想了想,想明白了,也打了個寒顫:“你爸的死,和那東西有關?”
李羨魚很欣慰戒色的智商終于上線,雖然現在不是欣慰的時候。
“之前分析過,僅僅是血裔界眾多勢力的覬覦,不可能讓我爸求死,我祖奶奶當年可是極道啊,再加上你師父佛頭,兩位極道站在他身后,哪怕佛頭不好動手教訓道佛協會的人,可極道想保一個人,難嗎?”
極道也是有尊嚴的,沒誰敢把一個極道高手逼急了。
“而我爸當初已經是半步極道,據我祖奶奶所說,他的強化異能修煉到了極高的層次,強化一個境界。那應該是半步極道中的佼佼者,不比寶澤的大老板差。試問,他若不想死,誰能逼死他。大不了遠赴海外隱姓埋名。”
“可他選擇結束生命,而且不讓祖奶奶和佛頭插手,你覺得是怎么回事。”
“除非是我師父和你祖奶奶都搞不定的麻煩。”戒色回答。
“聰明。”李羨魚打了個響指,原本想敲他大光頭的.....
“如果是萬神宮里的某個東西,悄悄跟著我爸出去了,纏上了他,是不是就合理了?”
戒色和華陽沉思著,一時無話。
兩個極道都搞不定的存在,聽著很扯,可是,如果對方來自萬神宮,似乎又顯得合理。
祖奶奶不是巔峰狀態的無雙戰魂,佛頭也只是個尋常的極道,他倆不是萬能的。而來自萬神宮的神秘存在.....現在還不好定義它是什么東西,但絕對不尋常就是了。
“所以我爸被逼無奈,只好求死。”李羨魚情緒激動,感覺自己解開了二十年前的秘密。
“是奪舍嗎?”華陽輕聲道。
她神色黯然目光悲愴,猜測著李無相身死道消的真正原因。
“我不知道……”李羨魚搖頭。
古妖遺蛻都具備類似奪舍的特性,一旦纏上,狗皮膏藥似的,妖道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根據史萊姆表現出的威脅力,雖然麻煩,卻不足以威脅到他,由此推斷,生父也應該不懼奪舍才是……也未必,史萊姆是殘缺的,全盛時期的它,可是連妖道都束手無策。
“不對,你爸從萬神宮帶出來的古妖遺蛻,不是落入萬妖盟的皇手里了嗎。”戒色道。
哎呦,你個小機智……李羨魚心里一動:“跟著我爸離開的那位是壁畫的創作者,而不是封印在池底的古妖遺蛻。是什么不好說,也許也是一個古妖遺蛻,正因為是兩個古妖遺蛻,所以我爸無可奈何,選擇死亡來對抗奪舍。”
這個猜測還算靠譜,戒色微微點頭,他眼睛忽然一亮:“其中一個古妖遺蛻被萬妖盟的皇得到了,那么剩下的那個呢?”
華陽下意識看向李羨魚,戒色眼神與她同步,俊美和尚興奮道:“這樣一來,你這奇怪的自愈異能就解釋的清了。”
李羨魚和華陽的眼睛也跟著亮起。
兩個古妖遺蛻,一個在萬妖盟的皇手里,一個在李羨魚的手里。
困擾李羨魚許久的疑惑終于解開了。
“很接近真相了,但很多事我們還沒搞清楚。”華陽提醒道:“你爸都只能以終結生命的方式來擺脫它們,如果你和那位皇各自接手了無相的遺物,你又是怎么免疫古妖遺蛻奪舍的?”
這個問題若是沒有合理解釋的話,剛才的猜測就存在邏輯上的錯誤。
戒色忽然幽幽道:“也許你就是無相師兄從萬神宮帶出來的那個。”
“滾蛋,怎么可能。”李羨魚沒好氣道。
腦洞這么大,不去寫真是可惜了。
“你從來沒見過生母對不對,”戒色振振有詞:“一個母親,剛生完孩子,居然不自己撫養,而是由丈夫帶走送給結拜兄弟撫養。不覺得很奇怪么?”
“可能你的生母根本不存在,你就不是無相師兄的兒子。而真正的李家傳人其實在某個沒人知道的地方過平靜安穩的日子。”
“深井冰,那你怎么解釋祖奶奶和我的關系?不是李家血脈,喚的醒她?不是李家血脈,能為她提供精力?”李羨魚嗤之以鼻。
“而且我祖奶奶也說了,我生母只是普通人類,年紀輕輕死了丈夫,改嫁不是很正常嘛。難道守著我過一輩子?”
“這個時候,我爸提出把我交給別人撫養,她肯定樂意啊。”
“也是。”戒色點點頭。
他完全是腦洞大開,隨口說的話,吐出來就痛快了。可苦了李羨魚,滿腦子都是這件事。陷入深深的糾結和思考。
雖然他對自己的身世堅信不疑,可是活躍的思維、多疑的性格,總讓他忍不住去想去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