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別難過,我不是那個意思。”李一鳴突然緊張起來,父親的情緒走在失控的邊緣。
“我們不是不想做,我們......是不知道怎么做!”李建國強忍著淚水,他不想在兒子面前流淚,但有些話他也一定要說,“得有人告訴我們!你如果知道對的,得告訴我們!”
“我知道,爸你不要說了!”李一鳴慌亂地扭過頭,他沒有想到自己那些話會這樣傷到父親的心。
房間突然安靜,夜風中,父子倆默默對坐在桌前,各自捂著額頭,時間也仿佛在這刻停滯了下來。
李建國指尖的煙灰已經積成了長長一段,終于在一陣微風吹過時落在桌上。
李一鳴驚醒似地抬起頭,眼圈濕潤,輕聲嘟囔了句對不起。
他能理解父親為什么失態,父親那一代人里頭,有很多像他一樣,曾經滿腔熱血,帶著理想去建設祖國家園的人,但個人的力量有時又是那么有限,他們很多時候也是無能為力的。
缺少的東西那么多,最重要的知識又不像他一樣能一下灌進腦子里。
那種無力感,李一鳴又怎么體會不到。
這種難過這些年他看過多次了,母親過世之后......記憶還是在的。
李建國把煙頭摁進邊上的煙灰缸里,心情雖然還沒完全平復,但比之前好多了。
“我會區別對待的。”李一鳴鄭重說道,有點兒像是對父親發誓。
李建國掃著煙灰倒進缸里,也沒看兒子,自語似地說道:“嗯,我知道你顧慮什么,總之還是得客觀點。”
立場決定思想,同樣一件事,一百個人可能會有兩百個觀點,要找出正確的來,并不是那么簡單的。
父親這一代人里頭,也不全是一種人,如果現在用大數據去分析,至少能拆出幾十類人。
他們有的矢志不渝為國奉獻,有的卻變得碌碌無為,有的成為了國家蛀蟲,有的為了改變個人的命運扭頭出國,.....
如果拋棄祖國的人都可以過上好日子,那讓那些真正為國奉獻一切的人怎么辦呢?
只有用現實來教育,用國家的快速發展來打他們的臉,......說起來那些個偷渡客還真討厭!
看著兒子輕輕揉頭,李建國以為他在想沒人可用的事:
“說起來考察團里頭也有能用的人,我看其實有幾個還是可以,你也說只有兩三個有問題,那為什么還把全團都給弄拉肚子?這...很擴大化!”
說到最后,李建國用了一個老詞。
“他們本來就沒什么大用,在香江他們還比不上一個普通工人。你也不用擔心,大黃只是助瀉的藥我又沒用多少,正好讓他們感受香江醫療方式,......”李一鳴輕聲解釋。
李建國聽到這里更頭痛,萬一真拉死兩個怎么辦,誰說拉肚子就是小病,李建國自己就見過拉肚子然后死掉的。
“你別擔心,真沒事,辦公室架子上直接就有藥。東亞和賓格的人都在,真脫水就去醫院掛鹽水也沒什么大不了。”
李一鳴看著父親,輕聲又說道:“現在我們在香江,就用這里的資源。你看我不是把這些人用得好好的......”
李建國也知道自己很難說服兒子:“你考慮周到點,過兩天不是還讓我回去,你一個人......”..
李建國撓撓頭,臉色苦悶。
李一鳴沉默了下,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抬起頭:“你過兩天回去還有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李建國一激靈。
李一鳴低聲說道:“我要南云省騰沖熱泉的泥,那里面有一種菌,我要在這邊分離出來做實驗。”
南云騰沖熱泉,李建國看著兒子,低聲問道:“是什么?”
“那泉水,是熱的,因為下面有火山,水會開,可以煮雞蛋的那種。騰是騰飛的騰,沖是沖擊的沖,是一個縣,你記得這個地方,熱泉那里人都知道,是個景點!”李一鳴并沒有拿筆寫,而是直接說給父親聽。
李建國牢牢記下,又問道:“那個菌有什么特別?”
“可以在沸水里存活,它可以用來做我跟你說的那種儀器,耐熱聚合酶可以作擴增反應。機器我在這里就可以讓人做出來,設備我會讓李國寶都準備好,但這種菌很難找。又必須有它才行。”李一鳴有資料,但別的幾種都在國外,國內的長白山那里也有,但沒說有這種菌。
書里說的就是騰沖這地方,騰沖熱海位于騰沖縣城西南20公里處,面積約為9平方公里,較大的氣泉、溫泉群共有80余處,其中0個溫泉群的水溫達90℃以上,到處都可以看到熱泉在呼呼噴涌,但也不會是隨便哪里挖點泥就有這種菌的,李一鳴沒時間浪費在三番兩次讓人送泥上。
要知道現在如果正常去一次那地方,至少就是五天。
他又沒辦法把很多設備搬過去,書里倒是這么寫的,問題是那個主角花了半個多月,誰知道現實里頭要多少時間。
李建國反復念了幾遍抬頭:“南云騰沖縣的熱泉,里頭的泥,我記住了。要多少?”
“我也不知道,那個泉水必須不低于九十度,你回去后找周伯伯幫忙,用軍機運到深城然后再送過來。用密封的干凈的塑料桶裝好,上面要寫明在哪個位置挖的,溫度多少度。”
李建國認真記下,抬起頭:“你不是說實驗室可以放在深城?”
“運泥過來更方便,我在這里弄出東西還得直接申請專利。深城更不方便。”李一鳴說道。
李建國點點頭,他算是明白了,兒子展示出強大的武力值就是讓他能放心走,連理由都找了幾大條——那意思那就是過兩天你真的得回去了,別想著在這里看著他。
“要是急的話,怎么不找他幫忙?這個老李......”李建國說道,眼睛一抬。
“那地方應該是有部隊的療養院,他如果通過自己那關系去辦這個事,就會疑心我怎么不自己找人,然后會有泄密的風險......”李一鳴看看父親,沒說有些書里提到這家二代子弟有在香江做生意,還討了不少老婆,這類人他怎么可能信任。
“那老趙呢?”李建國說道,“你趙叔不是也有弟弟在部隊,......要不要現在去打電話?就說我們買一些,也算是創匯?”
李建國說完就看著兒子,創匯這招他是跟兒子學的。
李一鳴搖搖頭:“不行!”
“為什么?你說拿一桶泥給一千塊,說不定后天就送到香江來了。”
“我知道,就因為這樣才不行!”李一鳴嘆了口氣,“其實我也想過這么做,用一點外匯買那泥土,然后在香江做出成果,回頭用這個案例來教育大家別亂賣東西,只是這件事,風險還是大了點。”
李建國愣了一下,有點哭笑不得,兒子居然想用這事來當反面案例,這也考慮得太遠了吧:“什么風險?你是說你趙叔被批評?”
李一鳴搖搖頭,他所說的風險并不是建國同志想的那個。
“細菌是危險的,資料只是小說里頭的又不是科學文獻,就算是文獻也會錯,那種菌我也不知道有沒有什么害處,萬一會導致什么危險的疾病就不好了,還有......”
李一鳴托著下巴想了想,“安排的人如果不專業,送來的東西不一定能用上,另外我還擔心他們發現那泥值錢會把它們挖光,......”
這么多風險,李建國很無語地看著兒子:“不會吧?”
李一鳴看看父親,微微嘆了口氣:“現在不是正在大裁軍嗎,所以部隊那邊的情況也不好的,把地方的東西往自己家里拉的人很多!地方也在搞創匯,一切都向錢看,我怎么能說這東西很有用能換匯會值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