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還是要加強數理化,我小時候這方面就學得少,知識結構有問題唉......”
盧平心里當然清楚,自己能在這里完全是因緣際會,并不是李一鳴看中他,或是哪個首長覺得他特有能力。
放在李一鳴邊上,眼界知識這方面肯定會有提高,可現在看來,底層基礎還是弱了。
李一鳴瞥他一眼:“這不是學得少的問題。是你怎么看待你的存量知識的問題,也是我們怎么自我提升的問題,更是你們把有限的精力放在哪里的問題。”
盧平臉(熱rè)發燙。
李一鳴也不是想折磨他,拿筆隨手畫了個圖紙,遞給盧平:“你看這是什么?”
盧平接過來。
紙上是一條河,河中有條船,船中間有條高高的桅桿,船的兩邊還畫了兩個弧形的小箭頭。
圖很簡單,能看得出來是個旋轉的意思。
“這是....特種船?”
李一鳴輕聲開口:“這是一個可以利用河水的力量,在河中間自動鉆地的設備,不需要電力,也不用人力。”
盧平一驚,還可以這樣,在河水當中鉆地這用處可大了,不過李一鳴神奇發明很多,也不差這一個。
“好東西!”
“對,是個好東西,那你來猜猜看,”李一鳴看著他,“猜猜它是源于哪句詩?”
盧平盯著紙,這東西是源于某句詩嗎?
我以為是源于你玩的陀螺!
他在腦海里刮完了幾百首詩,最后嘆了口氣,沮喪搖頭:“我猜不出來。”
李一鳴輕輕哼了聲:“野渡無人舟自橫這句詩你知道吧?”
“是這個?”盧平一驚。
“背過嗎?”
這么有名的詩盧平怎么會不知道:“這是出自韋應物的滁州西澗,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春chūn)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
“記(性性)不錯,所以你見過舟自橫這現象嗎?”
盧平仔細想了想,點點頭。
“見過船在河中央打轉吧?”
盧平又點點頭:“跟水流有關,水一帶船自然就橫了。”
再看著這張紙上的圖:“真的可以?”
船打轉,中間有鉆頭,可以轉到河底?要這么一直轉,那絕對不是普通的船。
“給你看了你都不知道可不可以。”
李一鳴嘆了口氣,“當然可以了,而且成本非常低,這其實跟下午我說的那個動力裝置道理差不多。”
“哦....”
“舊社會文化人地位高,他們是被人供養的,寫幾句詩就可以換來吃喝,可他們的生產只供娛樂,跟社會生產力和國家實力的國家實力關系不大。咱們現在可不能這樣,學知識學得又酸又臭,我們工程人員解決這問題是很簡單的,但他們未必想到這一點。”
盧平完全笑不出來,韋應物自己肯定也沒想到過能弄這東西,可當時是什么樣的生產力和知識體系?
“知識要能貫通,不然很難派上大用場。”
盧平無奈笑笑:“以后我們教學如果都用這種方式,就會不一樣...多培養一些像您這樣的會思考問題的。”
他已經知道李一鳴要把中國的教育搞出全新的一(套tào),全民再教育,新形式,新課堂。
到那時候,沒文理兼修的人別說沒資格編教材,連在教室看門都困難。
“我知道,所以你們也別說自己老,光你們自己背的那些古文作品里頭就藏著無數的知識,那些東西不是用來自我感動,也不是拿來證明自己有文化的。”
“得用來研究自然和社會現象?”
“不光是研究,還可以提出各種設想。要善于提問題,你提了,自然有人會去解決,你當這玩意只有我能畫?”
盧平好想問一句還有誰你趕緊說。
“肯定很多,但能畫的人未必想得到要做這個事,就跟你似的,你能做很多事,但你未必想,因為你自己沒這個需求,你們其實就是被國家照顧得太好了。”
“雖然馬上要在全國建知識網絡,但那也要一段時間,難道這段時間你們腦子就閑著了嗎?”
李一鳴說著走到地圖前,拿起竹條在上面點了七八處:“到處都有河,河運怎么弄得便捷是非常值得思考的。我們要天塹變通途,難道只是架個橋就夠了?”
“......用鐵索在河邊架動力線。”
盧平輕聲說道,這個已經開始做實驗了,好像還真的可行,就是擔心材料不過關。
但材料的事,一鳴也能解決。
他看了眼李一鳴,不確定他是不是想得太多累了。
“那是河邊,河中間呢?”
“河中間...還得用船吧?要不建水庫。”
“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rì)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你說李白真的是一天內到了江陵嗎?”李一鳴扭頭看著盧平。
“我不知道,可能吧。三峽那邊真的很險,水流非常急....”盧平給李一鳴看得心里發慌,這些問題他是真沒想過。
我怎么錯過了這么多值得思考的事!
盧平心中好生懊惱。
“白帝城在重慶奉節,離江陵一千二百里,晚上不可能行船,他早上出發,算他十二小時,一小時五十公里,在江流上這速度太快了。”
“不可以?”
“可以當然可以,但船夫也要注意安全,三峽那段可能快一點,過了三峽何必那么快,他是詩人,當然要看風景,船跑得那么快,就算他不暈船,他也得吃飯,就算連飯也不吃,也得喝酒,重慶那時候有火鍋嗎?”
盧平差點給問折了腰。
“我不知道,火鍋...”
“好像是有了,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白居易招待劉十九總不能光喝酒吧?”
“所以,是假的?”
“也不能說是假的,估計他也就是問船夫按咱們這速度到江陵得多長時間,人家就告訴他一天就可以,他就照著一天這時間來寫了這詩。船上肯定是有鍋子的,船鍋應該也是比較簡單的火鍋。”
想到李白當年在船上吃著火鍋喝著小酒,坐船沿江直下的場面,盧平不由得開始神往:
“嗯,李白這個人的(性性)格很奔放,所以他的詩經常用夸張修辭手法....”
盧平看眼李一鳴,這同志在杭城賓館上課就拿李白舉例子,說那鐵棍磨針的故事是瞎編的。
好吧,確是瞎編的,這事回頭肯定有人得做檢查。盧平甚至都能幫著想檢查怎么寫。
“李白(挺tǐng)浪漫...但我們不要只停在這,不然...”
李一鳴淡淡說了句,“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也只能是夸張和修辭手法了。”
“你在看詩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們可以做得到,在河當中直接架快捷道。”李一鳴盯著地圖。
“可這樣的話,容易被船撞到,如果發洪水會很危險。”
“你說得沒錯,但這都是可以解決掉的,順便解決航運不規范的問題,真以為隨便跑船效率高?”
“分級水庫的概念是早就有了吧?”李一鳴淡淡問了句。
盧平點點頭:“有了,其實是想修三峽水庫,只是一直在討論,主席以前就說過畢全功于一役,你...是說這可行?”
“不要貪大,這種只修一個是不行的,要修就得從上游一路修下來,各個支流都得修,不是修水庫,而是造湖引流,減小危險。”
盧平伸手拿本子要記:“修水庫跟造湖引流是什么區別?”
李一鳴看看盧平:“不用記,明天我會給你們一個方案,現在我還沒看到上游的勘測數據,想編都編不出來。”
盧平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有些東西發過來這么慢:“可能是擔心你的(身shēn)體。”
“擔心我就少給資料?那我還不是一樣要想?你們不給過來,我就得自己推斷,更費腦子!”
“呃....”盧平緊緊看著李一鳴,你還自己推測國家的地形地貌了?
咱們看的是同一張地圖,我想的是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地大物博像只雄雞,你卻在推斷這山川河流水文地理怎么移山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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