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漫直覺姜展唯不光是利用自己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表現了他忠孝雙全,以及保護蠢笨妻子、年幼妹妹的決心,背后還有更深層次的含義。一個低調隱忍了那么多年的庶子,為什么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針鋒相對?她相信他不是腦袋發熱,肯定另有用意。
她一時想又不起他是何意,愣愣地站在那里。對他的有情有義,對他的袒護,似乎這時候她應該有所表示,但她就是說不出來。
陸漫覺得這個男人太能裝,太可怕了!從昨天到今天,自己這個實際年齡比他大得多的穿越女在他身上居然沒討到一點便宜,還被他利用了個徹底,甚至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昨天之前她還存了那么一點點僥幸,若自己狗/屎運氣好,恰巧這個男人和這一家子還算不錯,那么她在救活了老駙馬之后,當個真正的姜三奶奶也不是不可。即使跟姜展唯做不到琴瑟合鳴,做對貌合神離的夫妻也行。畢竟古人都是盲婚啞嫁,真正夫妻恩愛的又有幾對,這樣總比跑去未知的世界安穩。甚至,安安心心當幾年合約夫妻,做好各種準備,等著姜展唯功成名就休自己。
可現在看來,她之前還是太樂觀了。
不止姜展唯可怕,這個家除了小姜玖,還有那個今天不在場的姜展玉,都不好相與,都可怕。
若老駙馬活不過來,自己只能當個最悲催的等死的穿越女,她沒有任何扭轉乾坤的辦法。
若他能活過來,她也就能活下來了。為了活得更久,更好,還是快點做好準備,越早走越好,能走多遠走多遠。姜展唯現在才是個七品官,想要功成名就不知道還要等多久,她不能再傻傻地被動地當案板上的魚肉了。
那個男人雖然可惡,但在家人面前如此“維護”自己,也替她暫時掃清了一些障礙。自己就頂著“合約妻子”的名頭好好“孝順”老駙馬,讓他早些活過來,自己才能走出去……
沒有了最后一點念想,陸漫似乎一下子想通了,人也清明起來。把他們當成路人,他們的喜怒哀樂又關自己什么事呢。這么多天所受的氣就當人生中的一次挫折和歷練,讓自己成熟,讓自己堅強。以后的一切一切,就是想辦法救治老駙馬。她有回春雜記,還有星河大師的算卦,唯物和唯心雙管齊下,老駙馬真有可能活過來……
一陣夸張的笑聲把陸漫的思緒拉回來,三夫人高聲說道,“看看,看看,展唯一娶了媳婦就不一樣了,長大了,出息了。”又對長公主笑道,“婆婆,看展唯這樣,我羨慕啊,更想讓展昆早些娶媳婦了。”
她一插渾打科,眾人也都笑起來。
長公主笑道,“你這么著急,明兒就多找幾個媒婆來家里,咱們好好挑挑,一定給展昆挑個好姑娘。”
大夫人也湊趣道,“好啊,挑好了,明年就娶進門,咱們家又多一個喜。公爹就是睡著了,也會樂呵醒。”
幾個女人的幾句話,又把“誓師大會”拉回了家庭會議。
姜大奶奶韓氏起身過去摟著陸漫的胳膊笑道,“喲,三弟妹被三叔的表白感動傻了。走,嫂子帶你繼續認親。”
剩下的都是平輩和小輩,由大嫂帶著認親,也無不妥。世子爺,姑奶奶姜凌、邱五爺夫婦,朱老夫人的孫媳婦朱大奶奶年長,陸漫過去給他們行福禮。其他幾人的態度都很好,唯有朱大奶奶臉色不好看,或許是怪姜展唯沒給朱老太太臉面吧。姜凌好像懷孕了,肚子微凸,她已經有了一個兩歲多的女兒嘉姐兒。
之后陸漫便坐去自己的座置,另幾位歲數小的爺和姜玖、姜展舉的三個孩子、還有嘉姐兒來給她行禮。
當眼圈紅紅的姜玖來給陸漫行禮時,陸漫很是感動,用帕子給她擦了臉上殘留的淚痕,說了句,“玖兒,謝謝你。”
姜玖吸了吸鼻子,輕聲說,“玖兒喜歡三哥,也喜歡三嫂。”聲音更小了,幾乎是在喉嚨里說的,“別怪我爹爹,他不知道三嫂的好,才那樣罵你的。”
真是善良的小姑娘。
陸漫笑道,“嗯,我知道。”
終于熬過認親了,也到了晌午,眾人去西廂牡丹廳吃晌飯。
從正房往西廂走的一路,陸漫都在做著思想斗爭。她還要當個孝子賢孫,主動去給她們立規矩嗎?最后還是決定,不立!
她的尊嚴被這一家子踩進了塵埃里,干嘛還要裝。
這是綠綾之前一再叮嚀她的,說新媳婦要服侍婆婆吃飯。這個家的當家人是長公主,就要服侍長公主吃飯。
陸漫直接坐去了大奶奶旁邊的椅子。
朱老夫人見陸漫直接坐下,而不像其他新娘子那樣服侍輩份吃飯,沉臉說道,“展唯媳婦,難道沒人教過你,新媳婦應該服侍長輩吃飯嗎?”
這老貨,不知道是誰專門把她請回來給自己添堵的。
陸漫壓住怒氣,一臉懵懂地說道,“哦,我從小沒娘教導,還真不知道。”說完,也只得起身。
長公主卻說道,“咱們家不興那些規矩,自去吃飯吧。本宮最看不上有些人家,明明服侍的下人那么多,偏偏要讓媳婦兒餓著肚子伺候她。”看來,長公主已經非常不耐煩朱老夫人了。
朱老夫人氣得老臉通紅,也不敢言語。
男人那桌雖然隔了屏風,但聲音傳得過來,十分熱鬧,多是姜大老爺和姜三老爺對姜展唯的勉勵,還有姜展舉等人預祝姜展唯在新的崗位大展拳腳,前程似錦之類的話,二老爺也會說幾句不中聽的話。
姜展唯的話不多,很是謙恭,沒有了剛才認親時的慷慨激昂。
大夫人笑道,“展唯竟是一下懂事了,我都有些認不出來了。”
朱老夫人還是沒忍住,冷笑道,“人怎么可能‘一下’就懂事,那是之前掩藏得太深,別人沒看到。一旦翅膀硬了,就原形畢露了。特別是小婦養的,可是會藏拙得緊。當年我和我娘、我大哥,沒少被那小婦和幾個庶子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