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四點多鐘,畢家大鐵門有了響動,畢鐵林一身冷風冷氣地進了院兒。
大鐵門一響,倆個小屋里都有了動靜。
只不過畢月是先于畢鐵剛出來的,因為畢鐵剛被“別的事兒”給耽誤了。
“小叔,你店里怎么了?你去笑笑那了?那面什么情況啊?”
而另一個小屋。
外面剛亮天,屋里也拉著密密實實的窗簾,畢鐵剛在有點兒黑乎乎的屋里找杯倒水,他都習慣早上起來先喝半缸子拔涼的水了,這樣能精神精神。
正仰脖往下一口干掉呢,他忽然“噗”的一聲,噴的滿桌子都是。
劉雅芳也被這一聲給噴醒了,動了動,扭身迷迷糊糊地問道:
“咋的了?”
畢鐵剛氣急敗壞質問道:“還咋的了,這缸子里是啥?!”
“啥玩應兒啊?”啪嗒一聲,劉雅芳打開了燈。看清了杯子才回道:“啊,是雪花膏。”
“你要藥死我啊?雪花膏你放缸子里干啥?”
劉雅芳趕緊坐起身,擺手安撫:
“別吵吵。大早上的,孩子們好不容易放禮拜天,你給他們喊醒了呢。我那不是沒地方擱了嗎?咋的?你給我喝啦?艾瑪,白瞎了!”
畢鐵剛都品不出嘴里是啥味兒了,一說話冒香氣,聽到白瞎倆字更生氣了:
“你摳它干哈?一天天把你閑出屁了!雪花膏不放瓶子里,你擱我缸子里?雪花膏瓶呢?”
“瓶子不是當火罐拔腦袋了嘛,我腦袋疼,罐頭瓶子還太大。你那一巴掌呼的我腦袋嗡嗡的,不說你別不自覺。”
畢鐵剛使勁將水杯往桌子上一放,氣哼哼地轉身推門走了。
劉雅芳等沒人影了,才重新躺下,小聲嘀咕道:
“瞅你死出吧。我還沒急眼呢。唉,白瞎了,這可真是沒啥擦的了。”
畢鐵剛和畢月走了個頂頭碰,說出的話是囑咐的意思,實際上是不放心在磨嘰,背著手說道:
“回屋再睡一覺去。
今兒個讓你娘在家給你們幾個做點兒好吃的。
你是跟她沒事兒出去溜達溜達,還是擱家看書的,別可哪亂走。好不容易休個禮拜天,招招家。”
畢月吸了吸鼻子。她爹身上這是什么味兒啊?
隨后才解釋道:
“爹,我得出去一趟。賣地老王家那面兒得去看一眼,不能辦完過戶就不露面了,不地道。我還得去趟醫院。”
“去醫院干哈?”
“笑笑她弟弟住院了,腦袋給磕成腦震蕩了。”
畢鐵剛這才明白咋回事兒。
難怪鐵林回來連飯都沒吃就走了。
畢鐵剛也沒說畢月出門行或是不行,背著手都走出兩步了,才又站住腳囑咐道:
“別空倆爪子去。看病人得買點兒東西。
沖你小叔那頭,也得買點兒好的。就當咱家的了,錢不夠管你娘要去。”
說完推開屋門,畢鐵林正在呼嚕呼嚕地洗臉,連頭發碴子都洗了,弄的一地水漬。兄弟好長時間不見,畢鐵剛有一肚子話想跟畢鐵林嘮嘮。
“你姐那頭咋樣了?有沒有啥信兒?”
“干的挺好。哥,劉強東,你還記得不?他現在掛職鍛煉到我姐那個縣去了。我姐說幫挺多忙。光牛就養了好幾十頭了,更不用說別的了。我算了一下,來年吧,回本了。”
畢鐵剛蹲門口掏兜點煙說道:
“聽你嫂子回來說了。
唉!那帶毛的活物,不能算那個,啥時候出欄換現錢,啥時候才叫回本。
我啊,哪尋思你們干那么大個買賣,給她整個營生,女人家家的,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支起那一攤子。”
畢鐵林拿著毛巾擦著頭發,看著吧嗒吧嗒抽煙的哥哥:
“也是趕上了,那面養殖場往外兌。我都沒想到,現讓人匯的錢。”
畢鐵剛仰臉看弟弟,問道:
“那付國咋樣?后悔了沒?就娟子跟金枝在廠子那呢?
她也不給我來個信兒,到現在連電話號我都不知道。
大山這面搞大人家肚子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他得整房子啊,咱書記和你玉鳳嫂子還回去種地了。
這插秧忙著呢,咱家地給你三爺爺家種了。我也不能回東北,得擱飯店盯著。”
畢鐵林上前拽起他哥,指了指沙發讓坐下:
“哥,就別提付國了。那都過去的事兒了。
別說這才離婚沒多長時間,就是再過個十年八年我也不贊同復婚。是狗改不了吃屎!”
“那不是有孩子嗎?”
畢鐵林冷嗤一聲,不再說這話題,他覺得浪費時間。
想起褲兜里吳玉喜給他留的信,真覺得無論是哪方面,就一次機會,甭扯別的,否則容易養熟白眼狼。
自從他出來走南闖北那天,他沒虧過跟他的任何一個兄弟。單說吳玉喜是掙的最多的,平均一個月五六千。
礦上那活多累,一家子拖帶孩子去干活,女的給做飯,男的上工十幾個小時連續干活,他才給開四百,在山西那地界還算高工資。
可想而知,他對人不薄。
一個光棍,就是再禍害錢,沒置房沒置地,他不可能都花了,什么四合院買不起,就手里的錢就夠了。
他畢鐵林就是跟銀行那面周旋,都沒說虧待京都這面的弟兄們,月月發錢。
最后貪他四萬五。
曾經的種種就因為那兩個錢,就為錢,就能跟他分道揚鑣背后搞這一套了。
最后人走是走了,給他留封信說什么?
畢鐵林也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接過他哥遞的煙,臉色很不好看。
剛才他都沒回答侄女,他覺得丟臉,很失敗。
吳玉喜在信的最后說,要回老家開個煙酒行,望以后在道上混,鐵林咱們兄弟一回,放哥們一馬。
畢鐵林心寒齒寒。
沒這話還好點兒,畢竟那四萬五給他留下了,以前沒喜子,這世上也備不住沒他這人了。
可……
他從梁家出來去了中心店,拿著柜臺那封信氣的手抖。
不是買什么四合院,是特么早就預備自個兒單干了!
畢鐵剛擰眉問道:“鐵林,你跟哥說實話,你店里是不是有啥事兒啊?”
畢鐵林這才從憤怒的思緒中緩過神。他以為是畢月露了口風,實際上畢鐵剛能猜到,是當哥哥的一種直覺。
“你說你們,一個俺家大妮兒,一個你,是越有本事越啥也不說啊。
是,我沒啥能耐,不懂。可你們多跟我說說,我也放心不是?”
“哥,我現在能信的,就家里人了。
大山那面什么情況?他是結婚啊是怎么的?等他那面有個一定,我給你找個人帶一帶,你幫幫我吧,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