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月只簡單回答幾句記者的問題后,她就被政府的工作人員解圍,迅速離開酒店大堂。
關于后續問題,已經不再是畢月和川航的交涉了,主抓經濟的江副市長也一直列席。
中午時分,大家坐在飯廳中,隨著交談的深入,大家暢懷的憧憬了一下未來。這未來就都是朋友了。
反正給畢月的感覺就是,她一夜之間就變的朋友很多了。
杜總喝的有些多。各種壓力隨著畢月的回歸,這也就算落幕了。
舉杯對畢月道:
“說心里話,最初我以為你會找美國那面的關系,畢竟楚總擺在那,大家也都知道四海是有美國背景的。
唉,其實我當初壓根兒就覺得成不了。
總之,畢總,你現在還這么年輕,年輕的讓人不可思議。
咱們之間第一次見面,你帶著你那倆龍鳳胎,我記憶猶新啊。
現在再看見你,我老杜實在無法想象你的明天。等你到我這把年紀,會是什么樣子。
我們男人要是你這個歲數干成這樣的大事兒,有今天的成,就那叫鉆石王老五,當然了,畢老弟現在就是一個。
你得虧結婚了,你這要是……哈哈,估計求親的得踏破門檻!”
畢月啞然失笑。
她家楚亦鋒很優秀的好嗎?就是她現在單身重找,也稀罕那一款,長的帥啊。那可是“貧賤”夫妻不能丟的。
倒是回答的很低調。她估計別人都得認為她還挺不實在,其實真是真心話:“以后啊,只求做個對國家有用的人,多干點兒實事兒,少放空話。”
“我期待再合作。”
畢月卻一笑,她心想:不會了。但是卻沒有表態。
宴席過后,畢月在夜色中,消失在成都,踏上了回京都的火車。
而她不知道,她幾天的火車行程中,隨著她抵達回答記者問的那幾句話,四臺飛機所帶來的震撼仍在持續發酵中。
絲毫沒有減退啊。
尤其是再配上她那照片,她那張年輕漂亮的臉蛋,穿著皮草大衣亮相犀利的回答,倒有些持續加熱。
要知道,老百姓雖然和經濟學家差很多,他們是不懂經濟,可他們知道飛機的遙不可及吧?那是一般人能坐的嗎?一般人都不能坐,一般人能買嗎?
可倒好,一女的,還一年輕漂亮小妞給買回國了。
畢月,女老板,二十歲出頭,大學生,中國第一女首富,這一切一切的頭銜,越挖越深,越深越讓看報的大眾深感:太過富有傳奇色彩。
可以說,畢月雖然復制了別人上輩子的致富路,她也明明想低調,低調的不得了,可她制造的輿論影響要比她自己想象的大得多,大過上輩子,大的出乎她自己預料。
報紙賣的最好的年代,要知道八十年代九十年代,馬路上開了多少報廳,看報的人得多少,說畢月一夜之間家喻戶曉也不為過了。
先是她師大的同學們。
以前討厭她的,冷眼旁觀她的,當看到那些報道后,無法置信的同時,在幾次確認后也明白了,和同班同學畢月,再也沒有可比性了。
那大名鼎鼎的畢月,以前就跟他們坐在一個教室,還說過話。這感覺很微妙。
心細的師大同學,甚至有的都記得畢月某年某月在教工食堂打工端盤子刷碗,某年某月又一身油煙味兒,大夏天的,誰坐的離畢月近點兒都能聞到。
像個幽靈似的,下課鈴沒響就飄出去。據說有一陣早上三點多就離開寢室,穿的破破爛爛,誰也不知道她忙什么呢。
然后開車上學,然后穿的……
大多數畢月的同學,都剛畢業沒多久,都是新老師,還都在學校沒站住腳呢。
以至于關系好不好的,都借著畢月這事兒,跟教導主任,跟同行老教師為了有話題,他們侃侃而談畢月的過去。
或許在侃侃而談中,為了能率先說服自己,也為了能讓別人相信這傳奇人物確實了不得,這些同學們開始繪聲繪色的講畢月的不同。
說到最后,連他們自己都信了。細品了品,哎呀,畢月就該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接下來就是師大。學生出息了,母校榮光。
師大校長高興啊。接受采訪時這么說的:
“在我們學校的大力培養下,畢月同學無論是政治素質還是學習成績,一直都是品學兼優、出類拔萃。
在生活方面,團結同學、積極參加學校舉辦的各種活動。
在校期間,學校就已經大力培養……”
畢月的幾位老師聽的都連連點頭。只有李永遠老師心累。
采訪完畢,經濟學院院長叫住了她:“老李,聽說畢月同學一直都跟你走的很近。你是她的恩師啊。你聯系一下畢月同學嘛,讓她回母校,給同學們講一講這一次……”
沒等那位院長說完,李永遠趕緊擺斷:“您是不是記錯了,畢月不是你們經管院的。”
“就她那份能克服自身局限,敢于超越自我和時代的勇氣和魄力,是所有經濟學人都應該學習的。她回來講一講,對于我們學經濟的學生將……噯老李?我還沒說完呢?你別走啊!”
母校等著畢月去做演講。
李永遠老師裹緊身上的大衣。
最近兩天連續聽畢月畢月的,辦公室里老師們在討論,互相問畢月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學生。
師大名師名生一欄也有了畢月的照片。
這還沒過一整年呢,畢月就做到了,像她離校時說的那樣:“李老師,月亮灣是我的,你會為我驕傲的。”
畢月和畢成都穿著黑色皮草大衣,此刻在餐車面對面坐著。
“這衣服怎么樣?”
畢成摸了摸:“瞅著發賊。咋那么別扭呢。”
“行了啊。給你姐夫都沒買。”
畢成立刻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那我請姐吃飯。”招手叫餐車員道:“嗯。來個糖醋里脊,鍋包肉,雞蛋炒西紅柿,白菜豆腐湯。姐,對勁兒吧?”
畢月一下子愣住了,她補充道:“再來四碗大碗米飯。”
這是她和畢成第一次從莫斯科回家,餓的不行,也沒座位,吃許叔給的大列巴差點兒沒吃吐了,才想開一回在餐車點了菜。
“姐,當時我都沒吃飽。怪了,那時候覺得那菜真香。”
“你吃兩大碗,沒吃飽?那咋不吱聲呢?”
“那時候肚子空啊,其實一人就能吃那些。你還給我講了一堆要學會花錢才能掙錢的理論。”
畢月笑了:“是。怕你因為家里困難,思維變傻了。”
“咱那時候,八五年,1072盧布是3500人民幣。咱倆第一趟正好賺1100盧布。
去掉還笑笑姐借的本錢,再去掉路費,反正凈賺2000吧。
你當時跟我說敗家理論,我還納悶呢,兩千塊怎么敗家啊?”
畢月臉色微紅:“也是。今天看昨天,怎么都透著股愣頭愣腦。”
畢成雙手環胸,靠坐在椅子上看窗外,他微瞇著眼說道:
“姐,我還記得報站。這火車廣播一說哈拉濱到了,你不知道我背著你都哭了,強忍下去的。
結果一出站,你站大鐘那,哭的鼻涕淌那長,還罵人。我第一次聽到你罵人。”
畢月撇嘴:“胡說,我從來不罵人。”
“你說特媽的,真不易。”
畢月……“咳。你咋在成都不給家打電話呢?”
畢成搓了搓手:“你當我傻啊,你是老大你回去解釋吧。哎呀姐,怎么掙錢了還有點兒近鄉情怯呢。你怕不怕見娘?”
畢月忽然沉默了。
“咱好幾個月沒回家了。姐,你最想誰?”
“想我閨女兒子唄。”
“我姐夫呢?”
“你姐夫準饒不了我。”
楚亦鋒弄了一個適合他家的飯桌。
大圓桌里摳了兩個圈兒,下面放著兒童椅,給他閨女兒子從圓圈兒里拽出來,這就能老老實實吃飯了。
要不然十一個多月的娃太好動。而且這樣固定住他們,他們可以隨便拿小勺吃著玩,吃滿桌子都是也不要緊。
丈母娘是昨天知道的。老丈人回來一進屋就開口道:“完了,咱倆生了個億萬富翁。”
等丈母娘追問完所有的細節,在楚亦鋒看來,跟傻了差不多。
摘菜把不要的扔鍋里,有用的都扔垃圾袋里。燜飯呢,不插電源。得虧信不著她帶孩子,要不然他閨女兒子還有好模樣嗎?
畢月快到家了。
今早,老丈人大概是看出他略顯焦躁,給丈母娘扯出家門說是隨便溜達溜達去。
楚亦鋒也不想這樣,可控制不住自己。
畢月不站他面前,他摸不著看不到,就是踏實不下來,干什么都不敢興趣。
小溪和小龍人此刻又在玩飯,吃的滿臉面糊糊。
他們爸爸卻在專心讀報給他們聽,念的正是畢月在成都回答記者的問題:
“你媽媽啊,能耐。聽聽她說啥。
三百多家生產的產品,涉及多省,橫跨多種行業和部門。
月亮灣籌措資金,承擔全部經濟風險。從論證、立項、談判,一直到飛機抵達,手續之多、環節之復雜,可想而知。
經我手簽訂的合同將近一米厚。
如果沒有政府的支持,沒有各部門領導的關懷,沒有三百多家企業的高度配合,沒有川航的信任,就沒有我今天站在你們面前。
我不知道你采訪我,問的這個問題,是哪個經濟學家說的激進方式。我就知道,我認為的經濟學家應該更注重解決眼前的現實問題,而不是把別人的努力被一語定論成空手套白狼。”
楚亦鋒念到這頓住。一米厚。他一面心疼,一面生氣。沖倆娃說道:“哪個白癡經濟學家敢這么說你媽媽?活該,應該回答的再狠點兒!”
小溪被她爹咬牙切齒的表情嚇一跳:“爸爸。”
“噯。等著哈,爸爸給你去逮媽媽。別玩了,一會兒奶奶來了又該嘆氣給爸爸聽了。”
話音兒落,梁吟秋真按門鈴了。
楚亦鋒在屋里鏡子前照了又照。最后穿上黑色半截大衣,拿著皮手套走出家門。
成都到京都的火車進站了。
站臺上,楚亦鋒大刀闊斧往那一站,一臉冷峻之色,看起來冷靜至極。
火車的轉輪慢慢停下,門打開,脆生生的女聲異常熱情喊道:“楚亦鋒?我在這!”
楚亦鋒一側頭就看到了畢月,心跳加速,不自覺咧開了唇。又像是想起啥了似的,馬上抿緊,幾步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