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福安縣主罕見打了幾個噴嚏,從不離手的大笛子甩了甩,問道:“顧遠說讓江月曦一步一頭向死……顧明珠道歉?!”
“是的,嚇了奴才一跳,顧先生的膽子也太大了。”
福安縣主身邊英俊漂亮的小廝要比婢女婆子多,除了她乳娘和貼身兩個大丫鬟外,很少再有奴婢進身伺候。
外人都說福安縣主隨了安惠公主的性情——好男色!
書桌上堆放她抄寫的孝經等宣紙,顧遠只是鼓動安惠公主罰她抄寫孝經,卻讓江月曦磕頭賠罪,還是一步一頭。
福安縣主幸災樂禍:“好,顧遠做得不錯。”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她最不喜歡江月曦,眼見江月曦倒霉,她不單單是開心高興。
英俊的小廝說道:“顧先生是那么說的,就是不知公主殿下是不是舍得二小姐了。”
“我娘已經被顧遠迷得昏頭轉向,顧遠說什么,她就聽什么,別說江月曦了,就算是我在娘面前都沒顧遠面子大。”
福安縣主又甩了一下胳膊,有幾分不平嘟囔:“我長這么大就沒寫過這么多遍孝經,也沒學過三從四德!抄寫婦德女戒,我都快吐了。真不知道……女子怎么這么多事?”
聲音越來越低,福安縣主垂下的眼瞼蓋住異樣,重新振作起精神:
“顧遠直接把江月曦的臉面扯下來,放在顧明珠腳下隨便踩,這等好戲,我是一定要去看一看的,等江月曦跪在顧明珠面前賠罪,我倒要看看她如何還能擺出柔順婉約的款!”
“您在二小姐面前吃了不少虧,這次總算是借著顧先生的手出了一口惡氣。”小廝恭順說道:“二小姐……”
外面鳥雀鳴叫,福安縣主得意洋洋的神色微凜,看了一眼身邊的婢女翡翠。
翡翠笑道:“我竟是忘記喂鳥了,主子的寶貝鸚鵡怕是餓極了。”
“你一定要把它養好了。”
福安縣主意味深長說道:“它還有大用,我身邊一時半刻少不得它。把它帶來,今兒我高興,親自喂它。”
小廝等人賠笑,他們都知道福安縣主最是喜歡鳥雀,格式各樣的鳥雀掛滿外面的長廊。
為了幾只鳥雀,福安縣主竟是把二小姐撇到一旁。
福安縣主喂鳥時不愿意身邊留太多的人,來向她稟告消息的小廝得了賞錢退了出去.
正好見到翡翠提著鳥籠子,不過只聽到鳥雀撲騰,卻見不到鳥雀,鳥籠子外罩上一層黑布。
“主子。”
“放下,你們也退到一旁。”
福安縣主神色凝重,揭開黑布后,從籠子里取出鳥雀。
不知看到什么,她的面色驟然變得很是難看,方才還活蹦亂跳的鳥雀竟是被她生生捏死了。
翡翠等人垂首,不敢再看向主子。
“余杭來了大人物,而我竟是一無所知!”
福安縣主把死掉的鳥雀扔到地上,臉頰染上惱怒的紅暈:
“他們都是吃干飯的?查,務必要查清楚了到底是誰給錦衣衛通風報信!讓暗衛去把錦衣衛引開,我不管他們用什么方法,最少十天內,不能讓錦衣衛查到鎮江守備頭上。”
“主子的計劃?”
“只能提前發動了。”
福安縣主聲音沙啞亦有幾分無奈,“好在我準備了幾年,雖有些倉促,但有成功的可能……我也不求能割據裂土,只是想讓……我的好外祖父明白劉家人沒有死絕!”
為此哪怕尸橫遍野,江南動蕩,民生凋敝,她也在所不惜!
“奴婢明白了。”
“讓江月曦再鬧一鬧,她不是一直想讓真相大白,想做縣主么?”
她唇邊泛起嘲弄,不夠柔和的劍眉越發棱角分明:
“她以為秦封恩賞的縣主是好東西?那是……是對我父的侮辱!既然她愿意做,就讓她做好了,不管計劃是否能成功,我都不會再姓秦。”
“奴婢誓死效忠主子。”
翡翠等人跪伏下來。
為麻痹秦元帝,本是聰敏過人的主子生生把自己逼成紈绔,莽撞任性,囂張不知分寸。
主子再做荒誕事時,心里肯定在泣血。
福安縣主緩緩合眼,“你們先去辦事,此舉,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遵命。”
她們退下后,福安縣主撫摸手中的笛子,神色復雜孤寂。
窗外月色正好,皎潔的月光灑落一地的銀白。
她推開窗戶,身體從窗口躍出,消失在月色中。
“吃多了,睡不著!”
顧明珠方才又因一時不察,被顧遠塞了半盤子點心,躺在松軟的床榻上,翻來覆去就是無法入睡。
何況她今日受了點刺激,精神極好,毫無睡意。
前世她見過鐵骨錚錚的顧金玉,沒見過他小流氓背后下黑手的行徑。
今生她的親人還會給自己怎樣的驚喜?
她很興奮呢。
既是無法入睡,她想著起來轉悠轉悠消消食。
顧遠不會住內院,他再疼她也會守著父女的界限。
所以顧明珠輕而易舉騙過值夜的婢女,一個人溜達到后院的池塘。
垂柳的柳枝抽出嫩芽,隨夜風輕輕舞動。
有人?!
顧明珠停住腳步,身體靈活躲在一處假山怪石后,在池塘邊上,垂楊柳下站著一人,月光拉長影子,她一時看不清是誰。
不過能在公主府閑逛,又不似盜賊,想來也就公主府的幾個主子。
悠揚的笛聲傳來,似喜似悲,笛聲渺渺,撫笛之人技法純熟,意境悠遠,有孤獨寂寞,亦有幾分不平……猶豫遲疑。
她從笛聲上聽出很多復雜的情緒。
前世她也是名門閨秀中的佼佼者,詩書禮樂無所不精,也曾鮮衣怒馬,呼朋喚友,打獵游玩。
斗轉星移,顧明珠稍稍移動身想著借著月色看清楚撫笛之人。
以前能輕而易舉做到的事,對今生胖子而言有點困難。
哪怕她的身體意外靈活。
“誰?!”
撫笛的人聽到石子落地的聲音,轉身滿是戒備看過去,來之前,她已經讓人引走了后院值夜奴才。
后院的池塘便是平時也很少有人來的,公主府的人都知道福安縣主時常有夜游的舉動,不敢打擾她的興致。
顧明珠看了一眼石頭,抬起粗壯的胳膊,“我不是有意打擾縣主的雅興的,公主府的假山堆砌得太不結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