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扎心,也是句句實話。
顧長樂面色蒼白,緩緩底下頭,垂下的劉海蓋住她大半的眸子,“祖母,我知道了。”
她的身軀好似比以往更顯得單薄。
蕭氏抬手為顧長樂緊了緊披風扣子,憐愛說道:“我也沒想到會走到今日這一步,長樂,都是顧遠害得我們,你要記住,我們同顧遠之間,不死不休!”
“只要顧遠還在高位,我們永遠只能被他踩在腳下,踩在泥土中。”
“成為世人的笑柄!”
蕭氏眸子閃爍,“其實我借助皇帝的權勢,這條路并沒有走錯……只是顧明珠太惡毒,當初明明是我救了陛下,她竊據我的功勞,逼得我又不能同陛下說明狀況,一步錯,步步錯,當日我再細心一點就好了。”
“女人想要改變命運,靠機遇,靠計謀,最不可少的依靠女子的本錢。”
蕭氏在顧長樂耳邊輕聲說道:“別辜負了上天給你的天賦。”
侍從從書房再次返回,“國公爺請夫人進去。”
蕭氏摸了摸自己臉上的繃帶,雖然有披風的帽兜遮蓋,一路來的隨從和奴才都不敢看自己。
從來沒有漂亮過的女子許是不會在意旁人的目光,蕭氏不一樣,雖然她鼓吹自己的才華和善良,但始終把美貌當做最大的底牌。
往日癡迷她的人現在連看都不愿意看她了,這一切都在她流血不止的心上再撒了一層辣椒面,很疼,很難受。
書房之中,燭火昏暗。
桌角放著一根拇指粗細的蠟燭,跳躍的火光時暗時明,鎮國公整個人蜷縮在寬大的椅子上,身影蒼老而落寞。
男人一旦被沒了權勢,昔日儒雅的鎮國公成了軟弱平庸的老男人。
蕭氏暗暗苦笑,“顧煊,看來康樂王殿下沒有顧忌你是顧明珠的祖父,審訊你時,沒有留任何情面。”
鎮國公抬起沉重的眼瞼,蕭氏脫掉斗篷,面上被繃帶所包裹,單薄的衣衫凸顯她不曾改變的好身材。
“也是,顧明珠本就沒把你當做祖父看待,她恨我,也恨你。”
蕭氏沒有再靠近鎮國公,相反坐在離著他相對遠一些的椅子上。
她怕在被鎮國公扇耳光。
今日那記耳光,已讓蕭氏的耳朵失聰小半個時辰,大夫說耳朵再受重創,怕是會徹底失聰。
由此可見,鎮國公當時有多憤怒,下手時完全沒想過蕭氏是自己愛過的女人!
“我知道你后悔了,可惜死人是不能復活的,而你只能同我綁在一起。”
來之前,蕭氏已有了最壞的打算,已對顧煊死心,顧煊毫不在意她的態度,令蕭氏更感到絕望。
“當時的狀況,我知道顧煊你能逃出去,皇上若是在國公府里出現意外,你我都承擔不起。”
蕭氏為自己解釋:“皇上離著門口比你遠,這些年,皇上也不似你沒落下練武,在當時我怕……”
“你怕你的地位不保!你怕我休掉你!”
鎮國公眸子冷然,漆黑的瞳孔微縮,“你想用皇上來壓我!甚至希望皇上感激你,護著你。”
啪,鎮國公把桌子放的筆墨紙硯統統摔到地上:“用另一個男人來壓你的丈夫,彈壓顧遠。”
“最讓我傷心不是你舍了我去救駕……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真正在意過我,你往日的善良大度,對顧遠的愧疚……都是假的。”
“我竟然同騙了我的女人過了許多年,還洋洋得意,自以為娶到了世上最好的女人。”
“你讓我如何去面對同僚?”
“讓我成為他們口中的笑話。”
鎮國公很想掐死昔日炫耀蕭氏的自己,同僚們露出的羨慕嫉妒也都是假的,他們都在私底下嘲笑自己把一個不守婦道的女子捧在手心里。
蕭氏看著地上的碎片,終究是覆水難收,“顧煊,我說我想同你過一輩子,一輩子恩愛,你相信我嗎?”
“不信。”
蕭氏一顆心徹底沉入谷底,摸了摸眼角的淚珠,“我從生下來就要爭,去斗,否則我會被嫡母毀掉,被嫡姐壓制一輩子,我不甘心!”
“我步步算計,不敢走錯一步,不敢停下歇息。直到遇見你,我以為你會是保護我那個人,以為你一輩子都能如同相遇時,幫我護我,相信我!”
蕭氏苦澀搖頭:“原來我們之間的感情是那么脆弱,經不住顧遠和顧明珠的挑撥,我為你生了兒子,撫養孫子孫女,從沒做過對不住你的事。”
顧煊嘲諷哼了一聲。
“不管你信不信,到底有多少男子心儀我,我都只愛慕過你!”
蕭氏期望得到顧煊的回應,哪怕只有一絲一毫,然而顧煊冷若冰霜,“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顧煊,你有妻兒,我以清白之身侍奉你,從不曾嫌棄你,你別做出一副備受委屈的樣子!”
“你到底哪里委屈了?這些年我照顧你,還不夠仔細?”
“為了你的名聲和地位,我努力經營顧家,讓鎮國公府成為勛貴第一名門,你很少管府上的事,卻心安理得享受我的付出。”
蕭氏聲音漸漸轉冷,“你覺得我騙了你,可善良的人能活下去么?能維持住鎮國公府么?能讓鎮國公顧家名聲顯赫么?”
“你不是也在努力討好陛下?!”
“顧煊,你沒資格嘲笑我!”
鎮國公看著蕭氏,嘲諷般勾起嘴角,手中輕輕敲著扶手,“我是老了,也不中用了,在康樂王眼里,我沒有任何的價值!可是蕭氏,你是不是忘了一點,誰給你的膽子威脅我?”
“別說你沒有救下陛下,就算你救陛下。”
鎮國公停頓片刻,“我若是休妻,陛下也不會多為你說一個字!”
“我同陛下四十多年的情分,我們之間的情分,你不會懂,就如同他即便懷疑我,擱置我,他卻不會殺了我。”
這一切還是顧遠提醒他才想到的。
同蕭氏成親后,他覺得自己的思路被蕭氏帶偏了,同秦元帝越發疏遠。
怕秦元帝誅殺功臣!
可是除了他是立國的功臣外,更是從小同秦封光著屁股玩大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