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依舊草木搖曳,長纓覺得有些虛幻。冰#火中文
“我一直把那紙婚書當成是真的。如果說當年還有些懵懂,有些賭氣,如今已完全只剩下一件,就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想跟你成親,做你真正的丈夫,我想跟你朝夕在一起,我們一起查兇手,一起治兵,一起打壞人。
“我不讓你做困在內宅的主母,我讓你去升官晉職,做貞安侯那樣的曠世女將。
“長纓,你說好不好?”
他的聲音輕柔得像這河風,但又字字清晰。
長纓看了他良久,才將目光投回前方。
“我沒有這么想過。”
“你不妨這樣想。”
長纓想了想,搖頭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未來會是什么樣子。”
這不是她不想去爭取,也不是排斥世間美好的人生,是因為身為將門世家出身的她太明白戰爭是怎么一回事,權力斗爭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前世死的時候楊肅還沒有最后成功,所以,其實她是不知道跟隨是不是能贏到最后的。
她只能盡自己的努力讓所有人都有個好結局,卻不能保證。
一時間樹下只剩風聲。
霍溶掐著手里草尖,半日道:“我也知道凌家的事在你心里是難以邁過去的坎兒。不過,你或許也會需要幫手的吧?
“你不想去吉山衛,那我就讓你去別的衛所,讓你還是能呆在京師,你有什么事情,還是可以找我幫忙——或許,是我有什么困難也可以找你幫忙。”
“可是,我還是不可能跟你成親。”
“那就不成。”霍溶道,“你跟我走,日后我們還是在一起,不管成不成親。”
成親的事情,他當然以她的意愿為主。時間的選擇于他而言這其實不算什么太大的問題。
回京之后他和皇帝要面臨的必須是百般紛亂的局面,這個時候不但他無心婚事,皇帝也不會挑這個時候來逼婚。
相比較起成完親再回京,唯一的不好是他跟她未來會多出不少變數。
但她不松口,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只要她能跟他回京,跟他在一起,他相信事情總會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而她跟了凌淵走……他不能想象那后果。
長纓沒有說話。
也許她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六根清凈,這番話下,她已經有些不可抑制地動搖。
然而,即便他接受她依舊留在軍營,不必禁在內宅,可他難道會答應她追隨楊肅從龍么?
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把父母同胞的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去干這種大事的。
想到這里她收回目光:“萬一我將來要為凌家走上不歸路,你不怕被我連累么?”
霍溶頓了下,接而清亮眼眸里搖曳起了云水草木:“我不怕。”
長纓笑起來。
隨著這一笑,心尖兒也擺了擺,她覺得自己的意念又更加可恥地動搖起來。
她若不去吉山衛,凌淵必然還會把她安排去別的地方,她接受,那凌淵將被世人如何評價?
她不接受,凌淵又會不會惱羞成怒?
答應霍溶,真的就有那么難么?
罷了,即便沒有她,霍家前世里也依舊遭了大難,不是么?
與其竭力防備,倒不如順其自然了。
她看他良久,揚了揚嘴角:“那我好好想想。”
霍溶攥緊她的手,隨著緩緩吸進的氣息,整個人也開始煥發了生機:“好,你想好了就告訴我。”
長纓這一次,沒再急著把手抽回來。
霍溶回府之后,府里人明顯覺出了他的好心情。
“回信進宮,就說十日后我會先離開南康衛回到霍家,而后北上與眾部會合,擬七巧節前歸朝。”
佟琪聞言不由振奮:“何以如此痛快下決策?”
“因為長纓很可能跟我一起走。”霍溶臉上有燦爛晴光。
佟琪狂喜:“少夫人答應成親了?”
“沒有。雖然沒答應能成親,但是她答應跟我一起回京——我不急的,她開心就好。”
佟琪渾身上下都透著熨貼!
謝蓬皺起眉頭:“這不太好吧?你可是要跟楊際奪儲的,你這么用情,到時候她成了你的牽制,拖了你的后腿,你怎么跟皇上交代?”
“她不會拖我后腿。”霍溶望著他,“長纓自己本身就具備獨擋一面的極高素養。這世上,如果她不合適合我,就再沒有哪個女人值得我注目了。
“這種話,以后不要讓我再聽到。”
謝蓬不吭聲了。
他是很不贊同他為了個女人這樣勞心勞力的,但是他又沒有什么立場質疑他的決策。
這些年他們運幬幃幄,從十年前正式布局,到五年前五皇子勢力成為穩固體系,再到如今這股勢力變成如蛛網一般滲透在朝野內外,皇帝在此中占據的功勞其實只占三成。
余下的全都以霍溶為首打造出來,即便這些年他對他已結下亦主亦友的兄弟情,又哪來的立場去否定他?
“那你打算繼續瞞著她還是告訴她你才是五皇子?”想到這關鍵之處,謝蓬又問道。
霍溶頭也未抬:“當然要告訴。不過不是現在。回到霍家再告訴她。”
眼下他都已經準備回京,早幾日讓她知道跟遲幾日讓她知道其實沒什么區別。
但由于這里人多耳雜,終究不必急在這一時,自然又還是離開再說比較好,霍家是個比較理想的處所,方便他從頭到尾跟她細細解釋。
“為什么不干脆等回宮了再說?你從來沒有主動告訴過別人。”他問。
“長纓不一樣。她有權利知道我是什么人。”霍溶淡淡答。
謝蓬瞄著他,終于看出來他這是鐵了心。
長纓夜里認真的考慮起了霍溶這個建議。
為免自己鉆了牛角尖,夜里她也找來吳媽紫緗合計了一下。
紫緗道:“好是好,就是侯爺那邊不知道會不會答應。奴婢前兒跟郭蛟閑嘮,聽侯爺的意思,大約是想姑娘回京之后,還住回凌家去的。”
“如今姑娘也不是凌家的人了,要怎么做,侯爺也管不著吧?”吳媽試探著看向長纓說。“再說都出來這么多年了,還怎么好回去呢?”
這話聽著是有些沒情沒義的樣子,但卻是事實。
長纓是在那么狼狽的情況下離開凌家的,這時候不時不白地再住回去,難堪的不是凌家,是長纓才是。
日后在侯府出出入入的,這不是擺明了提醒人家把當年那樁事情提出來灑口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