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時分,血云蔽空,姚俞忽感心悸,惦記著還在外面攀山壁的學生,起身踏出茅屋,然一步未落,雨絲拍臉,朦朧山色中,五六個斗篷人身形如鬼魅,忽遠忽近,緩緩靠來,他警鈴大作,卷起無心石碑,奔向幾個學生。
“休逃!”一聲宛如夜梟的暴喝隨利風接近,姚俞翻身一滾,背上已然被抓去了一塊皮。
生死境!
他大駭,連忙催開虛神域,“四時四方,皆我主宰!”
斗篷人鎖定了氣機的一掌竟穿透了他,仿佛拍在空氣里。
“好手段,合該成為祭品。”
六個斗篷人微滯,口中尖嘯,霎時腥風大作,血光壓頂,六支邪氣昭然的血鬼幡被祭出,每一幡上都有一個漆黑的符文,伴著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化成一張青面獠牙的鬼臉,猩紅的舌頭狂掃而出。
到底是哪來的邪魔!
姚俞定立不動,一切攻擊到他周身都消弭于無形,同時他祭出無心之術,隔空掏出一枚符,金色寶光綻著克邪之意,一化六光,當頭朝斗篷人打去。
“雕蟲小技,也敢賣弄。”六個斗篷人的聲音疊加在一起,似凄慘的哭聲,手中幡腥血滾涌,擊碎寶光,碾破了符。
“你們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而來!”
“哈哈哈蒼天誤道,成為吾主歸來的祭品吧!”層層疊疊的哭聲混在一起,六幡一揚,青面邪鬼爬出幡外,千萬條鬼影緊隨橫行肆虐,竟要將虛神域撐破。
姚俞的“意”跟不上它們的破壞速度,一不小心被一條舌頭卷住手臂,邪煞之力即時侵入骨髓,泛起黑氣,他凜然將臂斬斷,接連打出符,爆掉一只邪鬼的頭顱,然很快,怨靈鬼影鉆進邪鬼的身子,又凝出一顆頭來。
六個斗篷人口中念詞,所有邪鬼沖向姚俞,姚俞抵一不能抵二,被崩飛出去,嘴角流出黑血,他眼見不能敵,立刻以無心之術攜附近的幾個學生遁走......
“祭品?”這是姚俞關于半夜之事最直接的記憶,往前推沒有預兆,確實像是一場無妄之災。
然它本身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六個實力堪比生死境的邪魔,在司巡府總壇旁,血屠青白山,將全村及社學一千三百多口人屠戮祭幡,而十里外的另外一個小村落卻沒有丁點事,如果不是囂張到行事百無禁忌,那就是有意而為。
一團黑氣掠過灌木草叢,土木顫顫,邪風怒號,她在隆隆的瀑布聲下,些微側首,手中一道結界護在幾個小孩,重劍橫斬,卡在黑氣中,腥臭之味撲面而來。
黑氣溢散露出一只青面獠牙的邪鬼,舌卷著重劍,黑爪掏向她的心臟,湛長風運力震開那舌頭,撩劍將其逼退一步,神識之中,有一斗篷人悄無聲息地站在樹木陰影里,注視著她。
“何方妖邪,報上名來。”
“落網之魚,也敢逞兇。”他揮動血鬼幡,凄風苦雨伴哭聲襲來。
什么風什么雨,分明是怨氣的凝結,這斗篷人竟連怨氣也收,難怪青白山中血味沖天,卻沒有怨氣。
怨氣乃侵人靈魂的砒霜,此時與這用無數怨靈養育出來的邪鬼一同將湛長風包圍,就連隆隆震天響的瀑布聲都被隔絕了,只有無窮無盡的哭嚎.惡念,似乎聚集了世間所有的不堪。
斗篷人再次揮動血鬼幡,一般人陷入這怨念陣定被侵蝕心智,她竟沒有一絲動容,呵,猖狂!
邪鬼見長三丈,尖角.血眼.獠牙外翻,漆黑的十指上有著瑩瑩綠液,滴到地上便是滋滋的腐蝕聲,它悍然跳前,大掌攜邪煞之力拍來,煌煌黑芒,惡意昭彰,千年威力盡顯。
湛長風金光透體,佛道金蓮護身,抬起手,天空驟然黑云密布,紫.金之芒爍耀,“請天之力,誅邪!”
誅邪之雷猙獰如游龍,數條齊下,抵入此方空間,雷霆天威壓得斗篷人背脊顫抖,驚駭欲絕,只覺無處可逃,靈魂炸裂,層層道行被削。
他祭出數件法器相抗,不過幾息就被毀壞殆盡。
罪惡越重,誅邪之力越強,跟天劫一樣的道理,不過湛長風終不是天劫,引發雷霆,也在消耗自己的力量,僅一刻后,雷力漸弱,那已被削至脫凡的斗篷人竟趁此甩出一兜子怨靈,分攤阻力,血遁逃跑。
湛長風怎容他得逞,地獄眼微睜,“虛獸!”
空間波紋輕晃,一頭無形無狀的巨獸,悄然降臨,一口咬住斗篷人。
斗篷人只感受到整個腰被什么東西咬住了,懸在空中,卻怎么也攻擊不到那東西。
虛獸圖騰術乃規避攻擊的大無影術和野獸圖騰構成,兼具二者特點,由此而成的虛獸,無形也無法被攻擊。
不過她現在的力量也支撐不過虛獸過久,速戰速決!
湛長風一掌拍裂邪鬼的頭,祭出金蓮鎮住怨靈,一劍直取斗篷人咽喉,卻見他脖子一彎露出骨茬黑血。
湛長風挑掉他的斗篷,底下是張半面腐爛半面人的臉,臉上黑氣躥騰,竟朝她撲來。
湛長風被其中力量驚住,身體卻十分敏捷地避開,一個雷霆將它劈散。
居然是魔氣。
還真是邪魔。
這邪魔跟魔道是完全不同的,魔道怎么說也是修道的,就是比較特立獨行而已,邪魔卻是集天地惡念而生,以惡念為食的魔物。
藏云澗怎么會有魔物,且看道行,存世應當很久了。難道是當初被第二帝君魔化后的余孽?
現今四處鎮壓地接連被破,纏在那道身影上的無形鎖鏈越來越少,魔物又在這時打著迎祖的旗號殺人祭幡,不能讓人不多加猜測。
湛長風感應到有數道氣息接近,立馬清除了自己的痕跡,思想一二,舉劍在瀑布邊的崖壁上刻下一行字,迅速遁走。
十幾息后,數條人影踏著林木凌空而來,為首的正是司巡府府師紀光。
“府師這里有幾個昏迷的小孩。”
“那是什么怪物?!”
紀光將目光落到那不人不鬼的邪魔身上,心里一咯噔,忙上前檢查一番,也看不出什么,只道是被一劍刺喉,身上還有焦痕,可能與剛剛的異象有關。
轉目望向瀑布旁的石壁,上書:氣運是幌,破鎮壓之印是真,五輪聚齊之日,邪魔當道,此前,血祭不會停止。
是何人所留,連氣運之輪的事都知道,且這到底是真是假?
紀光心神震動,比看到青白山上下慘死還要驚悚,若是真,死的就不是一個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