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棲梧拿到了先手,凝出一枚棋子落到棋盤上,余光打量著湛長風,這副棋盤是他的一位先生特制的,落子需心.神.意.力凝于一線,方可安然將其放在棋盤中。
這絕不是一件簡單事。
他苦練了一月余才能將棋子置于上面,又三月,才可控制心.神.意.力的巨大消耗,完整地下完一局棋,唯一的技巧就是反復練習。
寧棲梧不信湛長風僅試落了一子,就能掌握下棋方法,他看著湛長風隨手凝出一枚棋子,落子姿態倒是風流清舉,卻無半點鄭重,心底不禁搖頭,虛有其表,她這小子是落不上去的。
啪嗒一聲,驚醒了寧棲梧。
“該你了。”湛長風道。
寧棲梧眼有不可置信,抿直了嘴角,再落下一子,仔細盯著湛長風的動作,她的動作依舊行云流水,還被他莫名地看出了幾分寫意,但他完全沒看出她用了多少力,上了多少心。
特制的棋盤和盤上局勢都在消耗心力,寧棲梧漸漸顧不得去想她為什么僅第二次就能落子,他的心思全都被灌注到了棋局上,他拿到了先手,這一局對他有利,以他的棋術,完全可以牽著對方走。
一子又一子落下,湛長風也不得不承認寧棲梧棋力了得,粗窺應是走自然流的,靈活多變,應付能力很強,即使有時候她的落子出乎了他的意料,破壞了他的布局,也能快速反應過來,加緊挽回。
然挽回的次數多了,本身就是一種失敗。
寧棲梧遲疑落下一子,啪嗒一聲,湛長風的棋子緊跟著就落下了,他額上漸生冷汗,幾乎對自己的棋術產生了懷疑,閉目冷靜了幾息,重新審視棋局,竟發現他之前救下的棋子成了占地方的雞肋。
寧棲梧好似被困縛的野獸,左突右撞,艱難地尋找出路,湛長風不催他,慢慢等著。
風云界的修士不由呆愣,寧棲梧有號稱棋仙的強者教導,棋力驚人.智慧卓絕是他身為王朝繼任者的標簽,竟然在此遇到了讓他寸步難行的對手嗎?
寧棲梧提出以棋為戰,在風云界修士眼中一點也不足為奇,風云界現在有三大霸主王朝,十余路諸侯,雖各自占據一方朝著其他中世界擴張疆土,暫時沒有起戰,爭奪這大世界的主控權,但平日里的摩擦也不小。
逐漸,含有軍事意味,又不損傷兵卒的棋,就成了各王朝.各方國彰顯國威的手段之一,各國都設有棋待詔,外交時來一場,展示國之尊嚴。
另還設有棋手段位考核和比試制度,排有棋榜。
寧棲梧在風云界的棋榜上名列第十,以他二十幾的年紀,這個成績已然不斐。
寧棲梧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會在此舉棋不定,落不了子。他明明感受不到湛長風的棋風,就像是在隨意落子,東一掃帚,西一耙子,偏偏能將局勢翻轉。
他凝思之下,終于將子按下。
這時他看著湛長風將一枚棋子放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心中有點莫名的不安,前半局他順風順水,眼看大局就要成了,卻遭突然反轉,陷入困境。
他仔細回顧那半局,揣摩出,她看似隨意的一子,在十余招后,遇上另一子就連在了一起,頓時改變了盤面局勢。
寧棲梧死死盯著這不起眼的棋子,要防范它嗎,怎么防范?
他推測著盤面上可能會發生的變化,殫精竭慮,半刻后才落下一子。
啪嗒,緊隨的落子聲讓他渾身一震,頭疼欲裂。
安靜的觀戰室中有人看出了火氣,拍著大腿就狠道,“天尊在上,換成我,寧愿跟她打一架,早死早超生。”
看不懂棋局的修士光見寧棲梧皺眉就腦袋疼,識棋的腦袋也疼,這局到底該怎么破!
藏云澗的社學制度,讓藏云澗絕大部分修士都接觸了琴棋書畫和六藝,對棋多少識得一二,如朔旦,他就明智地沒有順著去落子破局,只要看出湛長風現在占了優勢就行了。
余笙看著看著,又想起了社學里發生過的事,當時易湛布的殘局可是叫她和于之淮頭疼了一天一夜,最終也沒解出來,后來那殘局還被教授棋術的先生收錄去了。
這兩人,那么巧,都擅下棋?
寧棲梧對著那枚棋嚴防死守,湛長風但笑不語,幾招后,局勢再次大變,她一下子勝了十二路。
寧棲梧大驚失色,看向棋盤另一處,為什么這里的棋子會連起來!
至終局,湛長風已經勝了二十一路,寧棲梧投子認輸。
寧棲梧大受打擊,這比斗法輸了還讓他難以接受,不甘心地問,“道友習棋幾年了?”
“十年吧。”
倒是和他相差不多,他好受了點,又問,“道友以前也用過這種棋盤嗎?”
“第一次見。”
寧棲梧默然無語,驚得不知該怎么接話,棋術高他,他沒話說,可為什么她第一次見,就能將棋子安然落在棋盤上?!
落子需要的是心.神.意.力的統一,難道她這四方面已經融在了一起嗎?
所以.....她的功力才能那么深厚?
這四方面不單單是用來落子下棋的,當初,他跟著先生習棋,首次在先生的要求下達到這點后,對力量的操控就進步了許多,修煉的速度也快了幾分。
“道友,是如何落上子的?”寧棲梧冒昧問。
湛長風袖手而立,對他的問題很是無語,“下棋的基本功底就是眼到心到神到力到勢到,從手到腦都渾然同步,如果我沒看錯,這棋盤是用來鍛煉專注度的,會下棋的人都能在上面落子吧。”
寧棲梧被這個“吧”字砸得有點疼,它明明就是修煉力量.控制力量的良器!
不,他要回家向先生問問清楚!
湛長風看了眼時間,已經到午時末了,這寧棲梧倒是成功將她的約戰時間都拖延了。
她面南道,“因為個人原因,錯過了與后面幾位的約定時間,所以各位想挑戰也行,不想挑戰也行,我隨時恭候,然午時末的道友,可以上來切磋了。”
寧棲梧.陸沉.柳章烽.白尋沙,前十已經有四個敗在她手上了,斗武斗棋都完敗啊,他們著實不想上去送戰績。
當時手快向她約斗的吳天門顧翰星神色復雜,他也算是好斗的人,還是第一次沒了戰斗,他本能地感覺到了那雷對他的壓制,體內的魔道真氣都顫起來了。
顧翰星遠遠朝仙門的方籌道,“道友,你的時間不是錯過了嗎,我的給你啊”
眾人被蕩漾的語氣吸引,齊刷刷的視線看向兩人,噫!
方籌冷冷看了他一眼,“轉移視線,怕了吧。”
......顧翰星站起身,咱魔門還沒有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