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稍稍回撥,且說萬尊天魔像殺滅一眾道外化身,封印了何云天,由度難菩薩誦經度化。
浩大佛音響徹一方,鉆入何云天的耳朵,意圖平復他體內的躁動,化解他心中的惡,這是佛對魔的勸解,也是善對惡的凈化,但當佛、魔、善、惡帶上道字,注定它們都是絕對的,不可改變的。
何云天的本心來自南無釋真世尊的惡念,軀殼是參造惡源之炁化成的惡源之體,他的道也是極惡,他回不了頭。
因此,這場度化,本質是佛道對魔道的打擊,善道對惡道的摧毀。
度難菩薩在誦經的過程中意識到了這點,他化解不了世間一切苦難,也化解不了一切苦難中誕生的惡。
他打住了口,誦經聲戛然而止,何云天笑得愈發猖狂。
“愿佛寬恕我的罪過。”度難菩薩垂下了淚水,他受命洗凈世尊的惡念,伴著惡念體一次次轉世,帶它認識世間美好,教它自渡,它心頭滋生的良善慢慢壓制了惡念,漸漸有了情。
到了這一世,情況已經大好。
他曾引導它入君子院,曾給它安排良師益友,也曾化身小和尚與它結伴,它在親近之人面前,已展現出大義氣,但大天世界的那次失蹤,將一切都打回了原形。
再找到它,它已是效忠魔宮的惡源之主。
度難菩薩扭轉得了惡性,但扭轉不了道。
他不曾殺生,在此刻,決意殺生,也許唯有打散他的軀殼,奪去他的性命,毀滅他的道,等他恢復成作為惡念的本來面目,才能重新將這惡,引向善途。
悲苦在度難菩薩的眼中如藤蔓般糾纏生長,他化出一副木魚,每敲一聲,咚
何云天的神魂仿佛震開了一條裂縫。
何云天痛極怒吼,“天地之大,為何不容我!”
“散去吧,我陪你重來,散去吧。”度難菩薩沉沉敲下一擊,何云天的神魂便撕裂一分。
他恨,他怒,他插翅難逃,他心中的不甘淹沒了理智,所有念頭化成唯一的愿望——復仇。
殘忍的笑容在何云天的嘴邊綻開,此中邪意,如他近乎癲狂的偏執之心——
“天地混沌,惡行常在,九天六合,原罪招搖,兇穢達心,妖鬼助興,邪魔臣服,神佛束手,使我老祖,威靈赫赫,以我魂靈,換爾之力,開道之先,舍我其誰!”
他的面孔開始猙獰,黑氣穿透天魔像的封鎖,匯聚成恐怖的云!
度難菩薩和余笙都沉了臉色,這一次的惡源之力來得莫名,也來得比以往更強烈。
何云天的笑聲失了真,又恍如千道萬道包含著諷刺、詰難、惡意、苦澀的刺耳笑聲一同響起,“生靈的劣根,莫過于粉飾自身之惡,我就是你們,為什么不與我沉淪!”
黑云中探出一只枯槁的黑色大手,它抓起度難菩薩,洶涌的惡意灌進菩薩的心里,正如菩薩將佛音灌進何云天的腦中。
菩薩的臉上出現了扭曲之色,惡在摧毀他的善,恐懼之感率先冒出,平常心漸失,人世間的惡成了他的痛苦本源。
余笙號令天魔像進行阻攔,功德神力大顯威能,光與暗抵死廝殺。
可到底要用多少善心才能阻止一場惡行,又要用多少功德才能換得善果?
萬尊享受功德供奉的天魔像,竟是拼盡了全力,才將將牽制住那黑色大手。
度難菩薩額心泛黑,眼中有掙扎,他當機立斷,以畢生功德凝為舍利,仰頭沖著黑云吐射而去。
金芒艱難地在黑云中橫沖直撞,將其刺穿,菩薩又閉目頌佛經,一個個梵文沒入黑云之中,與功德金光輝映。
終于萬丈金芒吞沒了黑云,那只大手也像殘雪一般消融,度難菩薩掉入界中,生死未卜。
何云天似乎被抽去精氣神,他用最后的力量撲向余笙,眼里的惡意猶如實質。
但迎接他的是天魔像的鐮刀。
他這一生終究到此為止了,不甘和得逞后的痛快混雜,促使他笑著說出最后一句話,“魔軍將至,蒼生會代我觀看你們的死亡!”
余笙感應到異常,在功德金光湮滅他的魂靈時,他的魂靈消失不見了。
大抵是他召來黑色大手的代價。
須臾間,余笙想到了被關押在天道盟牢獄中的無罪老祖。
彼時,牢獄所在之地,無罪老祖充滿嘲弄的笑聲傳蕩開去,掀起了一陣震顫,訓練有素的獄卒們快速趕往震源地,而被束縛在空間監牢之中的人鬼妖佛仙魔神們意識到生機所在,發出振奮的歡呼。
原是何云天以魂靈為代價,向惡源之道索取了力量,他一死,魂靈被哺給了無罪老祖。
無罪老祖不掩饜足,何云天的魂靈,比他所表現出來的實力還要厲害,這可是以準圣惡念為基,養成的諸天極惡!
吃完餐點,無罪老祖力量倍增,抬手破開自己的監牢,揮出萬道黑刃,黑刃所過之處,一座座監牢破了防,惡徒們的歡宴就此到來,打得天道盟措手不及!
這世上竟還有看戲,看到自家失火的事?!
普世靈帝與天道盟眾尊顧不得監察幽天戰事,立即轉身回防。
這話先不提,且說何云天身隕,即歸順魔宮的惡源之主死了,一條魔道道脈由此凋零——也許以后無罪老祖會將它光復,但至少現在凋得連葉子都沒了。
道仇已成。
淵明帝君正大光明上稟魔道天尊請援手,下聚各方魔修編成軍,舉起了報仇雪恨、了斷恩怨的旗幟,與妖族頗有異曲同工之處。
魔道天尊再三思量,扔下一個“允”字。
圣地魔尊們早待不住了,紛紛投效魔宮,意欲在這幽天之中爭奪道場。
短短時間內,揚湯、妖軍、魔軍三方匯聚,氣勢如虹。
為首者也特別,叫人一看就咯噔那種。
除揚湯天朝是有光將軍外,妖族乃大妖陸吾,魔宮則是衡方尊者,這二位,又分別是靈符值海和沉恨魔淵的人間道使,在這圣地避世的時期,專來處理圣地與各方關系的。
因此哪怕他們如今以魔宮和凰帝麾下名義出現,也沒人能忽視他們象征的意義——他們代表圣地態度。
如果真正開戰,太一最后很可能招致兩大圣地的圍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