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淡淡回道:“這一切都是臣該做的,護衛陛下是臣的職責,臣不敢有半刻疏忽。”
“錚兒……”
隆慶帝對緊守臣子本分的陸錚既欣慰又有幾分說不清道不白的情緒。
“陛下,臣是不是不用做太監了?”顧四爺滾回隆慶帝身邊,“臣功過相抵,應該能保住命根子吧。”
隆慶帝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朕本來也沒打算對你行宮刑。”
顧四爺長出一口氣,總算是把生死難關平安渡過了。
一旦沒有性命威脅,顧四爺在隆慶帝面前揮灑自如,他亦成為風度翩翩的永樂侯。
“啟稟陛下,太后娘娘鳳體有恙,特派人來說,她想見您。”
陸錚低垂眼瞼。
顧四爺茫然無措,關切道:“太后娘娘病了?前幾日不是還好好的?陛下趕緊去見娘娘,臣……臣不打擾陛下了。”
“人還沒捉到,顧湛你先留在宮中以便隨時可同你的外室對質。”
“她被臣拋棄了,早已不是臣的外室。”
顧四爺小聲嘟囔換來隆慶帝在他肩膀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太后很看重你,前些日子還曾同朕提起你,顧湛同錚兒一起隨朕去慈寧宮。”
“懇請陛下準許臣整理儀容,臣狼狽的樣子不適合見太后娘娘,本來太后娘娘生病心情就不好,臣臟兮兮的更惹她煩心,不利她養病。”
“你懂得還挺多的,思慮也算周全。”
“回陛下的話,臣曾在臣母親身邊侍疾,臣母染病時,脾氣不大好,總是挑臣的毛病,可離了臣,他又想念臣。”
顧四爺理直氣壯享受宮女太監的侍奉,擦拭臉龐,伸開雙臂讓太監幫忙系緊腰帶。
陸錚也是用慣宮中奴才的,但顧四爺第一次使用太監卻沒有任何違和拘謹。
隆慶帝問道:“用不用朕讓宮女伺候你更衣?”
“……臣這身挺好的,暖閣地面很干凈,臣就是打滾也沒沾染任何的灰塵。”
顧四爺重新梳理了發髻,跟上大步離去的隆慶帝。
皇上真難伺候啊。
陸錚趁著隆慶帝走遠,輕聲說道:“四叔一會到慈寧宮,不管聽到什么,都要裝作絲毫不知情,您只是曾經收了一個外室。”
“她還有……還會連累爺?”
顧四爺惱恨自己眼睛瞎了,怎么就看上了她?
世上的女子除了李氏外,主動湊上來且看上他的女子都滿懷惡意。
陸錚閉口不言,在隆慶帝眼皮子底下,他不好說得太多。
顧四爺也沒再追問,提著心跟著隆慶帝來到慈寧宮。
太后娘娘面色灰白,氣色很是不好,不等隆慶帝見禮,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哀家聽到一個消息,同先帝太子有關……”
“臣顧湛叩請太后娘娘金安。”
顧四爺隔著屏風跪下磕頭,有意打斷太后娘娘提起先帝太子的話。
“顧湛怎會同皇帝一起?他……”太后娘娘神色復雜,“除了他之外,皇帝還帶誰來哀家的慈寧宮?”
“還有錚兒,他們都很惦記母后的鳳體,聽說您不舒服,主動陪朕來向您請安。”
隆慶帝坐在太后娘娘身邊,八皇子躬身行禮,“見過父皇。”
太后在一眾皇孫中,有幾分偏愛八皇子,時常召見八皇子入宮侍奉,隆慶帝微微頷首,“朕同母后有幾句話說,你先去屏風后等候。”
八皇子見到太后的暗示,即便不情愿也只能遵從命令。
他繞過屏風,顧四爺再次給皇子殿下行禮,他規規矩矩退到門口,遠離太后娘娘和隆慶帝。
陸錚只是微微向八皇子點頭,站在屏風左側,隱約能見到隆慶帝的身影。
“父皇在慈寧宮無需陸侯爺隨侍,皇祖母身邊是安全的。”
八皇子最是見不得陸錚這幅矜持貴重,又目中無人的模樣。
明明只是私生子,偏偏比他們皇子還有派頭。
也更得隆慶帝的信任和器重。
陸錚看都沒看八皇子,淡定從容,亦不曾移動分毫。
八皇子胸口憋了一股悶氣,在太子人選中,他呼聲最高,可陸錚對他一如既往的無禮。
屏風后,太后娘娘抓住兒子的手,輕聲道:“方才小八同哀家說……顧湛養得外室是反賊,她身上有胎記。”
太后手指點了點隆慶帝胎記的位置,“可能她是先帝太子流落在外,咱們一直尋找的兒女!”
隆慶帝面色大變,“皇兄的兒女皆是夭折,再無血脈延續,朕本打算過幾年,在宗室挑選可靠孝順的孩子過繼給皇兄,為皇兄供奉四季香火。”
“百姓無知相信皇兄有兒女流落民間,這些虛假的消息不過是反賊打著皇兄旗號謀朝篡位罷了。”
隆慶帝眸子滿是陰霾,“每隔幾年總有似真絲假的消息,總是讓朕白歡喜一場。朕比任何人都盼著皇兄有血脈存在世上。”
“朕登基這些年來,一直尋找皇兄的遺孤,朕在父皇面前發過毒誓,善待皇兄之后。”
太后娘娘輕聲道:“這次小八說得有根有據,聽說當日太子的外室的確生下一對龍鳳胎,也要朝中大臣相助,如此才沒有找到他們。”
“哀家不管皇帝怎么做,橫豎哀家容不下他們。”
“還是沒影的事,母后等朕問清楚再做判斷,朕已經讓錦衣衛指揮使親自去捉拿顧湛的外室……”
說到此處,隆慶帝尷尬了一瞬,“朕期望她只是反賊養大的替身。”
若是她為皇兄之女,隆慶帝不知該怎么面對顧湛了。
當日在先帝面前,他立下毒誓,如此先帝才在傳位詔書上用玉璽,掩蓋他逼宮篡位的事實。
他的確不曾對皇兄的兒女們動手,自有人幫他掃平后患。
“小八還聽說,顧湛的父親……曾經進過太子東宮。”
太后娘娘說道:“哀家知曉皇帝甚是看重顧湛,原本哀家也喜愛顧湛單純的性子,若查得顧湛同先帝太子有關,皇帝可不能再對顧湛寬容了。”
隆慶帝緩緩合眼,”朕自有打算,母后無需再為此事勞心勞累。”
他記起早已故意遺忘的毒誓。
“若無法保證皇兄子嗣平安,兒子也失去傳承子嗣,失去最為疼愛倚重的兒子,血脈斷絕,失去帝位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