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湛同其他臣子不一樣，臣子住進東郊所是榮耀，是地位的體現，只會高興。
然而顧湛的人生志向就是吃喝玩樂，讓他住在東郊所，一堆刻板的規矩都能要他不自在。
隆慶帝想著顧湛鬧了自己半晌，也得給他個教訓。
別人住進東郊所是獎勵，顧湛住進去卻是隆慶帝給他懲罰。
太監總管把統計好的名單承報給隆慶帝，在皇上身邊伺候的太監都是認字的，更是有眼力看明白風向。
因此方展的名字拍在第一位。
算是變相示好永樂侯，東廠同顧四爺的矛盾？
不存在的。
只是幾句話而引起的沖突，東廠自然會放下。
顧四爺風光時，東廠肯定不會為難他，一旦他落難，到時候再報仇也不遲。
隆慶帝看著方展的名字，再無心看下去，“一群廢物！朕還需要他們教？”
宮門口，方展只是隨大流的，并不是領頭來跪宮門懇請隆慶帝嚴懲顧湛。
他身份特殊，同顧四爺有仇，又從王爺皇子處得到了一些消息，顧湛此次必然得不了好。
即便因為顧四爺怒闖出門暫無性命之憂，一頓板子是少不了的。
方展就是來看顧四爺挨板子的。
對比顧四爺得意時，旁人對他的冷落嘲諷，顧四爺倒霉后，方展明顯感到變化。
有人同他說話，也不再多是嘲諷之言。
如此，方展堅定了繼續同顧四爺作對的心思。
顧璐寫下的顧四爺犯得過錯，方展挑了不少，經過他的潤色字字珠心，皇上若是見到折子，定是要惱的。
畢竟顧璐在顧家待了十多年，見到顧四爺不少腌事。
他彈劾顧湛的折子要比旁人更有理有據。
暖閣中，隆慶帝把名單扔到一旁，“把方展的折子拿過來。”
他從未把這些折子當回事，自然不會每本都看過。
處置顧湛的根本不在彈劾折子，這些折子不過是錦上添花的證據罷了。
顧瑤撿起折子，親自呈送過去，絕色少女淚眼迷蒙，委屈又難過，我見猶憐。
隆慶帝有幾分心疼，畢竟他是愛美人的。
因此他仔細看過方展的折子后，怒氣更深：“這些顧家私事，他是如何知曉的？”
里面說了顧湛在顧家如何欺凌兄長，白日宣淫，甚至說顧湛如何篡改顧清的公文。
不說顧湛沒心思做篡改公文的事，就是顧清刻板的性子，再寵愛幼弟也不會這么做，留人把柄。
隆慶帝推測顧四爺指定為犯錯的官員向顧清求情了，結果卻被方展夸大構陷顧湛。
至于白日宣淫？
呵呵，隆慶帝自己也做過。
方展的奏折被隆慶帝判斷為誣陷，但是方展一個外人竟然知曉顧家后宅的事，方展不可能從錦衣衛得到消息，那消息……
顧四爺又氣又惱，“還不是汪氏那個賤人！她見不得爺好，是了，爺若是好的，他們這對奸夫永遠都被釘在恥辱柱上，他們這是公報私仇，不配為人！”
隆慶帝問道：“汪氏在你府上不是從不管事？”
“……您非要臣承認養出個白眼狼比孝女？”
顧四爺一臉委屈，耷拉下腦袋，“臣雖然不是個慈父，自認對顧璐還好，沒少她吃用，可她為了取悅繼父誣陷臣，兒女都是債啊。”
隆慶帝本想嘲諷顧湛幾句，突然想到如今爭權奪利的皇子們，他雖然掌握著大局，有時也會為兒子們傷心。
反倒理解顧湛此時的心情。
顧湛尚且有勇氣把顧璐族譜除名，也算是做了個正確的決定，不少人曾說顧湛心狠，為顧瑾顧瑤虧待了顧璐。
顧璐做了許多不孝顧湛的事，就這樣的不孝女還留在族譜上作甚？
隆慶帝說道：“傳朕旨意，方展污蔑構陷永樂侯，受庭仗，顧璐和汪氏不守婦道，品行低劣，太后極是不喜，命她們罰抄女戒女則百遍，再派給尚宮去方家，給朕狠狠教訓她們一頓。”
“遵旨。”
隆慶帝自然不會對女眷下手，太后娘娘是快活招牌。
本身太后娘娘就做主讓顧湛休掉汪氏，此時太后再派尚宮去申斥汪氏，完全沒有任何程序上的問題。
隆慶帝又道：“查清楚誰把方展的折子交給朕的，無論是查到誰身上，直接罷官，朕絕不寬容破壞規矩的人，督察院和言道也當自查，朕對他們太過寬容，縱容他們把朕給他們彈劾臣子的權力當做人情揮霍！”
顧瑤方才的話，隆慶帝顯然放在心上，用秘藥寫字即便無法要他性命，看多了聞多了，也難免有損健康。
隆慶帝決不能容忍有意弒君的逆臣。
顧瑤悄悄勾起嘴角，在官場上任何小事都有可能擴大化，畢竟中樞的官員一個蘿卜一個坑，不把站著位置的人拽下去，旁人如何上位？
隆慶帝明擺著要重重處置，這股整頓官場的風暴再加上皇子們摻和，倒臺的官員指定不少。
而這些官員最恨就是始作俑者原罪方展。
方家在京城只怕難以立足了。
顧瑤方才諫言就是報復！
顧四爺說道：“陛下，臣能去看方展挨庭仗嗎？”
隆慶帝愕然半晌，無奈說道：“你看得到？”
“臣看不到，但能聽到他慘嚎，臣心情會好很多啊，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少用不適合的話語。”隆慶帝擺手道：“你想去就去。”
“多謝陛下。”
顧四爺磕頭后，喜滋滋讓顧瑤攙扶自己去宮門口。
隆慶帝嘴角抽搐，“顧湛啊，太過純粹，也太容易得意忘形。”
總管太監暗道，還不都是您寵著的緣故？
“陸恒能學一學顧湛，該多好啊。”
隆慶帝喃喃說了一句，陸恒在他面前太規矩老實，他想對陸恒好，陸恒都未必領情。
而他從不曾聽說陸恒恃寵而驕的傳聞。
陸恒就如同所有忠臣一般，從不簪越半步。
提著板子的侍衛一擁而上，跪地的正義之士齊齊一愣。
方展被侍衛從人群中抓走，直接按在宮門口，此時內侍宣讀；”陛下口諭，方展小人也，構陷永樂侯，不仁不義，受庭仗。”
“冤枉。”
方展只來得急吐出這兩字，侍衛的板子便重重落在他身上，血肉橫飛，他哀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