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經說得夠多了！
這是朝臣統一的共識。
八皇子若是在當場，被顧四爺氣死之前，一定會說一句，你先把話說完，再說自己無話可說。
顧四爺明明就是說八皇子勢力龐大，暗示八皇子黨羽威逼威脅隆慶帝。
還說他同八皇子沒有仇？
騙鬼鬼都不信！
隆慶帝看著堆滿案頭的折子，朝臣們心頭一緊，尤其是上書為八皇子陳情的人，額頭更是密密麻麻布滿了冷汗。
他們后背的衣服都濕透了。
氣氛極是凝重，真正八皇子的死忠們再也堅持不住，絕望撲通跪倒，嚎啕大哭：
“殿下，是臣沒用，害了殿下啊。”
“臣泣血懇請陛下莫要相信小人之人，八殿下對您忠誠，對國政用心，有明君之姿。”
顧四爺仿佛受驚的兔子，向后縮了縮了身子，蠕動嘴唇，“爺說什么了？怎么一個兩個都恨不得把爺千刀萬剮了一般？”
向隆慶帝呈奏之后，他狠狠瞪了顧四爺一眼。
可惜顧四爺看不到，仍然是讓人氣吐血的無辜神色。
“國有妖孽，必受其患，老臣以血薦陛下，清除妖孽！還國朝一個朗朗乾坤！”
言罷，他飛似得撞上了柱子，血流滿地。
悲壯的氛圍縈繞在每一個心頭。
隆慶帝的心都顫抖了一瞬。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別欺負爺看不到啊。”
顧四爺氣死人的聲音如同一只大手輕易就抹去了大半的悲壯。
顧瑤輕聲說道：“有朝臣血薦陛下，他撞柱而亡。”
“死人了？”
“嗯。”
顧瑤雖然不喜他們因私心而算計熊孩子，可對死者總有一分的敬畏。
“死人又不會說話！”顧四爺繼續說道：“他活著都說不明白，死了反而能讓陛下聽信他的話？以后但凡陛下不采納朝臣的建議，朝臣都要以死相諫？”
隆慶帝眸子微沉。
“臣子始終是臣子，并非陛下的親戚，只有女人才會用上吊的招數嚇唬人！”
眾朝臣：“……”
死諫能同潑婦一哭二鬧三上吊一樣？
他們是為國清除妖孽！是正義的。
顧四爺向前跪爬了幾步，突然臉龐慘白，“他方才說得妖孽是誰？”
“莫非有妖孽魅惑陛下？陛下，您可要小心啊，千萬別被女人騙了。”
隆慶帝問道：“女人？”
他沒有聽錯？！
滿朝文武一起看向顧四爺，這人別是個傻子吧。
顧四爺鄭重點頭，摸了摸脖子，“臣并非重臣，妖孽應該不會害臣，戲文里經常說妖孽迷惑陛下，霍亂朝政，不是女人莫非還是男人？”
“陛下可沒龍陽之好！”
顧四爺義憤填膺為隆慶帝證明，“那個死諫的大臣真真是過分，把戲文中昏君硬按在陛下身上，他的意思不是說陛下也就亡……呸呸呸，還是讀書人呢，連圣君和昏君都分不清楚。”
“在陛下面前，縱有圣女這等傾城絕色，陛下也不曾為她迷了心智，懶怠朝政。”
“任何人都無法動搖陛下的英明神武！”
“臣不知還有妖孽比圣女還好看的？”
“所以臣覺得方才血諫的人腦子不大正常……”
隆慶帝按著太陽穴，只要顧湛開始大放厥詞，他忽而高興，忽而惆悵。
而朝臣比隆慶帝更為不堪。
顧四爺完全不似裝傻，他是真真把妖孽當作女人，甚至還坑了圣女一把。
朝臣們不由得納悶，自己同一個傻逼計較？
他們不招惹顧四爺，顧四爺會做個快樂的傻子。
所以一切的事都是他們自找的？
太監總管得了陛下的暗示輕聲說道：“永樂侯，方才他所說的妖孽是指……”
顧四爺特別無辜好奇，純粹得好似一塊透明的水晶，猶如沒有被歲月教長大的孩童。
太監總管都有點不忍心破壞顧四爺的純真了，“妖孽指得是您啊。”
顧四爺顯示迷茫，隨后臉旁似一寸寸開裂，沒有眾人所想的義憤填膺，或是羞愧難堪，更沒有強行爭辯。
他放聲大哭，眼淚如同崩潰的河堤一般。
說哭就哭，本就是他的基本技能。
當著一個人哭也是哭，當著一群人哭……他可沒有半分的不好意思。
左后都是哭。
瑤瑤還說劉備的江山是哭回來的。
他又不求用哭謀臣武將，只求享樂而已。
比劉備的要求低得多，更容易滿足。
“臣做什么了？他就說臣是妖孽？臣連朝都不上，就說臣殘害百姓？”
顧四爺哽咽道：“臣同陛下清清白白的，臣……”
“朕沒有龍陽之好。”隆慶帝打斷他。
“就是啊，臣就是同陛下偶爾喝喝酒，談談天而已，從未說起朝政，臣也沒為誰謀好處。”
顧四爺狠狠抹了一把眼淚，“他們為何容不下臣，冤枉臣？他說八皇子有明君之姿，臣認為明君該向陛下一般，陛下從未逼朝臣血諫，陛下清楚臣的品行。”
“而且明君不都是孝順的？陛下對太后娘娘孝順，可是八皇子的人竟然在您跟前上演死諫，臣看不到都覺得一地血，腦漿崩裂，白花花的，特別恐怖。”
他這么一形容，隆慶帝和朝臣面色都有幾分不對勁了。
隆慶帝揮手讓太監趕緊把尸體收走。
“皇上不似臣膽小，這些死諫的忠臣難道就不怕陛下被他們的死狀嚇一跳？”
“臣覺得八皇子殿下一定不知手下意圖死諫嚇唬陛下，這么不孝，有損陛下名聲的事，八皇子不會做。”
顧四爺鼻翼輕輕抽動，沙啞說道：“肯定是他們擅作主張，八皇子完全不知情，卻被扣上一個不孝和不忠的帽子，八皇子殿下……有點冤啊。”
不是有點冤！
是冤死了！
六月飛雪的冤！
顧瑤都有些心疼八皇子了。
他幾乎沒同顧四爺打過交到，卻因為被熊孩子惦記著，坑得不要不要的。
可憐到八皇子連當著隆慶帝的面申辯的機會都沒有。
當然也不都是顧四爺的功勞，顧珈同樣功不可沒，不是她給了顧四爺機會，沒準隆慶帝會對八皇子多幾分寬容。
隆慶帝說道：“派幾個飽學的鴻儒去給老八講講孝順和忠心，若是他連基本的道理都不知道的話，朕看先帝陵寢他也不用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