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瑤再次語凝了好半晌，從椅子上跳起：
“那些都是話本，都是虛構的故事情節，你怎么能當真？還……用在了旁人身上？”
她是不敢提起隆慶帝的，怕走漏風聲。
顧四爺到底是聰明絕頂，還是天真？
“你怎么連書上寫的都相信？”
“爺沒相信啊。”
顧四爺一臉無辜，委屈眨了眨眼，“就是看著挺有趣，爺可沒按照書上說的做，而是去詢問了神醫，還同他研究了許久才摸到一點門路。”
“可是……陛下會不會查到神醫身上？”
“你別急。”顧四爺安撫說道：“爺原本是想捉弄一下大哥，讓他徹底放松下來，你大伯現在看起來云淡風輕風，好似一心養老，其實心里還是空虛難過。”
“你大伯為顧家辛苦半生，一直盡心盡責，生怕對不起父親最后的囑托。”
顧四爺搖頭嘆息：
“越是成熟穩重的人，心事越多，也越是苦惱，你大伯晚上很難入睡的，爺就想著讓神醫配一些藥膳，然后爺在他面前多提提父親，然后父親沒準入了他的夢，夸獎你大伯父或是對他笑笑，以后大哥就能徹底放下顧家的擔子了。”
顧四爺設想得很好，為顧清著想，可是第一個中招的人是隆慶帝。
“皇上已經幾日沒歇息好，最是恰當的時候，這么好的機會，一旦錯過，爺會后悔的。”
顧四爺說道：“那些菜色對沒有一點的傷害，爺不是說了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陛下在夢中見到陸皇后，這是好事啊，陛下不會懷疑爺，而且爺不承認，陛下找不到證據，至于神醫？”
顧四爺眼里閃過得意，“他自己永遠不回知道詳情，只當他配出了一幅安神的藥膳而已，對服用藥膳對人只有好處，沒有任何的害處。”
“爺可是一心為陛下好，他不舍得怪爺的。”
顧瑤按著太陽穴，抬手阻止顧四爺，“你先別說話，讓我仔細捋一捋。”
她得為熊孩子收拾亂攤子，想明白是否有遺漏之處。
顧四爺聳肩，端著茶盞悠然品茶，時不時還吃一塊點心。李氏有孕之后，顧家的伙食立刻又上了一個層次。
顧老夫人親自給李氏開了小廚房，請來幾個擅長給孕婦做飯菜的廚子。
李氏的孕期反應不算重，但是難免胃口不好。
廚子作出的點心飯菜大多便宜了顧四爺。
他經常讓廚子準備點心，說是給李氏，其實大多都是他愛吃的。
顧瑤從頭想到尾，頹然嘆了一口氣，顧四爺此舉雖是冒險，但是竟然沒有留下任何把柄，實力于機遇的完美結合。
“您不是入宮前就想好策略了吧。”
“哪能啊，爺就是看到陛下盯著陸皇后的畫像，還不肯見爺，又見陛下神色略顯憔悴，爺才想著試一試。”
“爹，您是老天爺的親兒子吧。”
“你這話可別被你祖父聽到，否則他入你夢里罵你。”
顧四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該做的，該說的，爺都做了，至于能否達到目的……就看老天爺的安排了。”
“倘若陛下夢見陸皇后，他會同陸皇后說什么？”
“爺去哪知道？”
顧四爺又吃了一塊點心，“你還真把爺當作神仙了？”
“我就怕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萬一陸皇后同意陛下認回陸侯爺呢？”
“你說得好似陸皇后還在，還會思考似的，瑤瑤怎么變蠢了？”
顧四爺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關鍵是陛下見到陸皇后會加深對她的憐惜同愧疚，也許會想到他同陸皇后夭折的皇子，他當年答應陸皇后不讓陸侯爺做皇子的。”
關于陸皇后最后的遺言已經傳遍了京城，沸沸揚揚傳了很多年好不容平靜下去，前幾日又被有心人重新翻出來。
三皇子也不想讓陸錚成為兄弟。
顧四爺悠然說道：“祭奠陸皇后時，朝臣命婦都會到場，既然大長公主幫德才人出冷宮，那可是最佳時機，爺記得當年陸皇后的葬禮上，德才人哭昏很多次，幾乎要追著陸皇后而去，她是當時后宮妃嬪表現得最悲痛的一個。”
“也因此得了陛下的另眼相看，安葬陸皇后，陛下給陸皇后守孝一月，不再招人侍寢，可是陛下經常去當時還只是德嬪的宮殿坐坐，守孝期滿，她就懷了六公主，很快晉位德妃，僅在皇貴妃之下。”
顧四爺說著當年的事，那時候，他沒有上朝的資格，卻也參加了陸皇后的葬禮。
雖然他只是跪在外面，離著搭設的靈堂很遠，但是他聽了不少的小道消息。
畢竟沒人會在意身邊跪著一個紈绔子弟。
“上次爺沒資格參與，這次爺可以站在陛下身邊，爺倒是期望德才人再弄出動靜。”
顧瑤眼見著顧四爺摩拳擦掌，“您最好別惹事。”
顧四爺無辜回道：“爺啥時惹事了？明明是他們欺負到爺頭上，爺是無奈的反擊，爺總不能站著任人欺負了。”
“不惹事，不怕事，爺如今可以站在大哥面前啦。”
他不再是闖禍惹事只能躲在大哥顧清身后的幼弟。
顧四爺漸漸享受被妻女崇拜，做兒子底牌的感覺。
顧瑤起身出門，遙望皇宮方向，隆慶帝攤上顧四爺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顧瑤記得隆慶帝安睡時都會點燃香料。
皇宮，香爐飄散著令人安神的香味，垂著黃色繡龍的幔帳突然被一只手緊緊握住。
隆慶帝從睡夢中漸漸蘇醒，“薇兒……薇兒。”
聽到動靜的值夜太監連忙躡手躡腳的進門，“陛下？”
隆慶帝睜開眼眸，適應了一會，雙眼恢復清明，“什么時辰了？”
太監小聲說了時辰，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
隆慶帝輟朝吊念陸皇后，無需早起上朝。
他再次閉上眼睛，“等天亮再叫醒朕，沒朕的吩咐，你們不許再踏進一步。”
“遵旨。”
太監躬身領旨，退出去前，將保溫的茶壺放到龍塌旁的角桌上，以方便隆慶帝取用。
隆慶帝煩躁又傷感，“錚兒就不能做你同朕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