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瞳收起那嘻嘻的笑臉,極為嚴肅的皺起眉頭,等溪疊的回答。
看著他滿臉認真,溪疊從開始的懷疑,慢慢的相信了。
想了想,再想了想,最后吸了口氣,狠狠的點頭:“我要見她!”
反正早已經為鯉笙拋棄了世界,無所謂再來一回。
第五瞳贊許的笑了笑,喃喃自語:“我好像明白為什么唯獨你的記憶沒有被抹掉了……”
大概,鯉神也想給鯉笙一個溫暖的港灣吧!
洛爵無法給予鯉笙的東西,溪疊可以。
“什么……”
“沒什么。”第五瞳輕呼口氣,看了看落雪不止的國都,沒來由的悵然。
溪疊則看著他,眉頭緊緊皺著“你說鯉笙忘了洛爵,是怎么回事?還有這一切,難道是引鯉樽所為?”
篡改現實,將不可能變為可能,有這種力量的也只有引鯉樽了。
第五瞳聳肩:“那個你就沒必要知道了,反正,你的目的是小鯉魚,不論原因,只要能跟她在一起,那便夠了。”
不想多說什么啊。
溪疊原本就跟第五瞳沒什么好說,人家把話說的這么明白,那便算了。
這種事,等他見了鯉笙以后再細細研究也不遲。
沉默了下,當即道:“那我們什么時候去找鯉笙?”
“現在不行。”
第五瞳說著,目光所到之處,是驚闕山的方向。
“那什么時候才行?”溪疊有些不悅,難道還要確認洛爵那邊的情況才行?
第五瞳看穿他心中所想,并不著急回答,笑了笑,有些吊胃口的倒了杯茶。
這才緩緩說道:“雖說你還記得一切,但你的國民可并不清楚。如果他們的國主大人突然消失,估計也會很頭疼吧?”
“你可不是那種會為別人操心的人設。”溪疊也很直接。
第五瞳一愣,“當然不是。但現在的情況有些不同,但凡跟著我離開,你可能便再也沒有回來的機會。我大發慈悲的給你時間讓你整理整理辛苦打下的基業,你就偷著樂吧!”
“整理什么的……”
就算不用第五瞳提醒,溪疊也早已經將想到了這一步。
之所以在等第五瞳,也只是他的一個直覺,然而,真的等來第五瞳為他打開通往以后的路之后,反而放松了許多。
“怎么,不需要?”
第五瞳轉圈劃拉一下,示意這整個的北流冰,“就這么走了,不覺得遺憾?”
“你去忙你的吧!我這邊會自己看著來。不過,你總得告訴我,需要幾日吧?”
溪疊多少的有些等不及,如果不給規定時限,怕第五瞳會一直拖延,他可等不下去。
第五瞳索然輕笑:“我處理完了手上的事,自然會來找你。”畢竟,答應了鯉笙,沒有人比溪疊更適合去陪t她。
“如果不規定期限,那至少告訴我你去做什么吧?”溪疊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問。
“知道那個做什么?總之,我會盡快回來找你,你如果實在等不及,也可以自己先打探打探路。能找到的話,也算你有本事..”
第五瞳露出一臉得意的笑容,好像篤定溪疊肯定找不到一樣,盡是挑釁的韻味。
溪疊才不愿當望夫石,直接問:“哪里?”
“遠桑山。”
一個地名,談笑了第五瞳,驚愕了溪疊。
看到溪疊的反應恰如想象的那般好笑,第五瞳痛快的大笑起來:“哈哈,有本事的話,你可以自己去找。實在找不到再讓我出面也不是不行……”
“鯉笙在遠桑山……”
“沒錯,她在那里。”
“哈哈!那就期待在遠桑山跟你匯合了!”
大笑著,第五瞳的身影便消失在漫天雪華之中.
“主人!”
第五瞳剛離開,重筑感知到不明靈壓波動,出現在了亭臺之下。
首先看到地上的腳印,知道方才的確有人來過,不然以現在雪花下落的速度,腳印早消失了。
“您沒事吧?”重筑小心的問,并未抬頭看溪疊。
說來奇怪,不知道為什么,曾經那個讓他引以為豪的君主,現在卻不知該用什么表情看他,總覺得發生過什么,但又一點都沒有印象。
溪疊輕呼口氣,“沒事,只是一位老友前來探望罷了。”
老友?
重筑皺眉,他可從沒聽說溪疊有什么老友,唯一的老友,難道不是已經離開人世的洛北冥么?
“主人,是屬下多心嗎?怎么覺得您從外邊回來以后,就跟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發生了一樣……”重筑的性格自然會讓人忍不住的問出口。
“你問這個做什么?”
后來出現的花礫,也是情不自禁的吐槽“沒看到主人已經很累了么?你卻還問這種幼稚的問題?你就不能長點眼神?”
說著,還使勁的往后拽重筑,不至于讓他貿然上前。
重筑就納悶了:“我這是看主人不太對勁,想要為他分擔些許才問的……”
“重筑,花礫。”
久違了這種場景,溪疊輕輕喚著二人的名字,面向二人時,帶著一開始那種熟悉的和煦笑容。
重筑花礫,齊齊跪下,“主人!”
“你們兩個跟著我的時間,仔細算來,再過二年,便滿了百年,對吧?”溪疊還是那么淡淡的說,邊說邊坐了下來。
修長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來,坐。”
“屬下怎么能跟您坐一起……”
“我的話,你們不聽?”溪疊繼續敲著桌子,聲音微微拔高了幾分。
既然溪疊這么說了,重筑與花礫還能說什么,只好悻悻的坐在溪疊對面
“噠噠”
溪疊還在繼續敲擊桌面,那有序的聲響,使得二人更加不敢抬頭去看溪疊的臉。
“你們兩個……”
“屬下在!”
不等溪疊說什么,二人突然起身,便要下跪。
“我還什么都沒說吧?不必行禮,坐下。”溪疊就納悶了,以前他們兩個是這么拘謹,動不動就行禮的人么?
被溪疊捎帶怒火的一喝,二人再也不敢動彈,屁股上跟長了針一樣。
“抬頭看我。”
溪疊不悅的命令低著頭的二人,真是越看越覺得違和。
“主上,您這突然要做什么?”
花礫忍不住,問道。
抬頭,正好迎上溪疊那雙甚是認真的眼睛,剛要低頭,被溪疊狠狠一瞪,便定住一樣,不敢挪開視線。
“下面我說的話,你們聽好,我只說一遍。”
“是。”
二人依然不敢正面看他。
溪疊也懶得再說什么,便道:“北流冰如今已經步入正軌,也不枉我百多年的苦心經營……”
“國主大人,劉相有事稟告!”
這話剛起頭,守在院子外的人便跪在院子門口,往里大呼。
“劉相?”
溪疊一聽,微微皺眉,仔細掂量后,倒是覺得劉相來的正是時候。
既然他打算將國主之位讓出,光是重筑他們的話,估計不能讓劉相信服。
雖說直接說,肯定又會被嘮叨阻攔一番,倒是能給重筑他們省些麻煩。
“讓他進來。”
溪疊下命。
隨后,看到腰都快直不起來的劉相,蹣跚著走了進來。
“國主,您這些日子足不出戶,如果有什么事情,不妨與臣子們商議。打著抱恙的旗號,如此一直不露面,外邊流言蜚語傳的可是沸沸揚揚啊!”
劉相雖然上了年紀,腿腳不太利索,但眼神犀利,溪疊有沒有病,一眼便看了出來。
明明沒有問題,卻還對外宣稱身體抱恙,其中必然有貓膩。
人到了亭子前,直接上臺階,在重筑他們身后稍作停頓:“您現在這是在給二人……?”
“哈哈,劉相,你來的剛剛好。快坐下。”只要劉相不給他弄女人進來,溪疊對他還是恭敬的很的。
畢竟從劉相意氣風發的壯年到現在英雄遲暮,也沒少為北流冰作出貢獻。
劉相看他如此客氣,其實很納悶他何以這般熱情,但也沒多想,畢竟溪疊本來對這種事情就沒什么在意。
看著重筑,慢慢坐下。
“跟你們這樣坐在一起,似乎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現在這般與你們面對面,倒是覺得挺安心的……”
“您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目的?”劉相犀利的看著溪疊,一點都不含糊。
溪疊笑了笑,挺尷尬的:“啊,劉相你說你一把年紀,腿腳都不利索了,早就該在家好好養老。現在的北流冰已經不像剛開始的時候,和平的很,人們也能吃飽喝足,可謂是繁華盛世,足夠你這樣的老一輩退居幕后……”
“您現在是嫌棄我年老體邁,撐不起北流冰的排場?”劉相怎么聽都不樂意了,說的怪氣人的。
溪疊急忙說:“我可是為了你好才這么說的,你怎么能聽成那哥意思?”
“難道不是?”劉相依然很嚴肅,板著個臉。
溪疊無奈的嘆口氣,拿起茶杯,為劉相倒茶。
劉相急忙示意不用,他可不敢讓溪疊給他倒茶。
花礫一看,趕緊起身拿過茶壺,為劉相斟茶。
溪疊也不想再浪費口水在這瞎繞,索性直接說了:“呵呵,就這么說吧!我在北流冰國主的位置上已經呆了足夠久的時間,久到后起之秀都沒有嶄露頭角的機會。”
“什么……”
三人不傻,覺得這話中有話。
溪疊無視那些目光,啄飲一口清茶:“我在位一天,北流冰便停滯不前一天,說不定換個人來管制這個國家,北流冰還有繼續進步的可能……”
“換人這種事情想都不要想!”
沒等說完,劉相直接拍桌反對,可謂情緒反應激烈。
溪疊無奈:“劉相,你這是要做什么?”
雖然聲音云淡風輕,但那收斂的笑容以及停止敲打桌面的修長手指,都充分證明了溪疊已然動怒,只不過沒有發出來。
劉相渾身顫抖著,慢慢又坐了回去,聲音立馬多了幾分敬畏,小了下去:“北流冰是因為您才發展至此,若是沒了您,還指不定會變成什么樣子。臣可不能任由一個好好的國家變得雞犬不寧……”
“劉相,你這話說的就杞人憂天了吧?”溪疊隨后手指尖的動作繼續,清脆的發出咚咚的敲擊聲。
劉相沒敢立馬接話,耐著性子聽他說。
“其實這也是一種惰性。因為我在位,你們便覺得萬事無憂,不思進取,那才是這個國家要滅亡的前兆吧”
“您這話就嚴重了……“
“嚴重?”溪疊調高語調,“難道你覺得我就該一輩子坐在這個國主的位置上,一輩子為了你們的這種想法而活?!我是你們的奴隸么!竟然要我一輩子為了你們,不,是為了這個國家而活!?”
溪疊明顯動怒了,暴躁的很拍桌子,直接將桌子拍斷,桌上的茶壺茶碗應聲而碎。
“噗通!”
見狀,劉相嚇的直接跪下,臉色刷的慘白。
跟隨溪疊這么多年,哪里見到他這般生氣過,而且說的話也那么的沖,安全不給人反駁的機會。
“國主息怒!”
不止劉相,就連在門口守著的侍衛丫鬟也感覺到了溪疊的凌然怒氣,急忙下跪。
重筑與花礫看的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道那個好脾氣的溪疊是怎么回事,隨后單膝跪下,有些迷茫的打量著他……
很奇怪不是么?溪疊完全沒有必要因為這種事情而生氣到這種地步……
溪疊既然發火了,當然不可能三兩句就消火。
甩袖指著天空,越加氣憤道:“如果我也像一般人那樣可以生死病死,這時候估計早就在地下連著血肉化為了白骨一堆!只不過因為我修得仙靈之術,可保長生,死亡比一般人到的晚了些,難道我就該永生困在這王的寶座上?不,我受夠了。”
“國主……”
一句受夠了,直接將溪疊的主觀意愿闡述的分明了當。
眾人齊齊傻眼。
所以,他說這么多,生這么大的氣,無非是因為受夠了國主這一身份,受夠了為國為民操勞,無非是……
“您想追求自由……”
劉相顫抖著將自由二字說出,雖說本該無法接受,可,偏偏看到那個百年來只想強國的男人,倔強的想要追求屬于自己的東西,莫名就紅了眼眶。
“啊,這樣,是這樣啊……”劉相最后還是沒忍住,一把鼻涕一把淚,頓時就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