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妮燦爛地笑了起來,仿佛打破了薄冰一般,暖暖的春天陽光灑落下來,那青澀之中帶著一絲颯爽的氣質讓人眼前一亮,沉穩之中隱約可以感受到一絲稚嫩的躁動,她身上的種一閃而逝的孩子氣甚至比藍禮看起來還要稚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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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要等一會呢?現在就可以。”藍禮的回答讓魯妮愣了愣,眼底閃動了些許波光,隨即直接就激動地站了起來,走出了兩步之后,現藍禮沒有跟上來,她不由停下腳步回過身來,招了招手,“難道你不準備一起嗎?”
魯妮的氣質之中有股北歐人的清冷,舉手投足之間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但確實有些高冷的疏離。可事實上,她是地地道道的美國人,從小在紐約長大,當笑容綻放開來時,那種撥開冰面的溫暖有股驚艷的味道。
說出口之后,魯妮就有些后悔了,萬一對方拒絕了,怎么辦?可沒有等她思考出一個結果,藍禮的回答就已經響起。
“好的。”藍禮沒有拒絕,這里是特柳賴德,不是嗎?打破了所有束縛和隔閡的特柳賴德,也打破了所有界限和桎梏的特柳賴德。
藍禮接過了手機,為魯妮拍攝了幾張照片,旁邊的年輕人們揚聲詢問到,“需要我為你們拍一張照片嗎?”藍禮和魯妮兩個人同時愣了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隨即才意識到他們在和自己說話,氣氛頓時就變得有些曖/昧起來,兩個人相視一笑,而后一起擺了擺手,“不,不用。”
魯妮此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太過冒失,他們甚至沒有互通姓名,完全是徹底的陌生人,“魯妮瑪拉。”
“藍禮霍爾。”藍禮也輕笑了起來,禮貌地自我介紹到。
“是的,我知道你是誰。”魯妮接過了自己的手機,拘謹的情緒稍稍得到了緩解,話語變得活躍起來,指了指另外一側的方向,“我本來是準備過去看’活埋’的,但電影院也已經爆滿了。”她再次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那傻乎乎的笑容透露出一股純真,“我朋友在多倫多有幸觀看了這部電影,回來之后就向我強力推薦,事實上,我正在等待下午兩點半的那場放映,就在隔壁那條街。”
這就解釋了魯妮想要在咖啡館閑坐放松一會的初衷。
“至少我已經看過了。”藍禮的回應讓魯妮嘴角的笑容漾了開來,“相信我,這是一部值得觀看的電影,雖然觀看過程會有些不適。不過,比起’127小時’來說,接受程度就寬容許多了。”
魯妮的姐姐凱特出演了“127小時”,藍禮這句話顯然是一語雙關。
魯妮一下就明白了過來,沒有掩飾自己的笑容,暢快地輕笑了兩聲,“期待值已經足夠高了,期待成品不要讓人失望。”
“藍禮,藍禮。”旁邊的那群年輕人此時也認出了藍禮,快涌了上來,“你的表演真的太精彩了!太精彩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
“表演。”藍禮的回答讓大家愣了愣,隨后就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演員自然是用表演來完成角色的,其中的諷刺和戲謔讓所有人都哄笑了起來。
“我的意思是,你僅僅只有二十歲,不是嗎?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整部電影的表演都有種震撼靈魂的深刻和真實。”
“先,謝謝。”藍禮禮貌地彎了彎腰,以如此紳士的方式接受了贊譽,這讓大家再次輕笑起來,魯妮也是不由莞爾,“其次,出演這部電影確實是一個艱巨的挑戰。我不認為自己有能力勝任,所以我選擇了最愚蠢的辦法,真正地體驗禁閉空間的感覺。那不是一段愉快的經歷,但我在一口棺材里真實地待了八個小時,這對于拍攝一部活埋的作品,顯然幫助巨大。”
在前來特柳賴德之前,安迪羅杰斯和藍禮溝通過了,這是一個特別的場合,所有交流都是平等的,坦誠是對話的先提條件。所以,這里是藍禮談論表演籌備過程的最佳場所——如果有人提起的話。
“八個小時?”魯妮詫異地驚呼出了聲音。
藍禮輕輕聳了聳肩,“笨蛋采用笨方法。”
如此調侃的回應讓哄笑聲又一次響了起來,“所以,那到底是一段什么樣的感覺?”又有人揚聲提問到。
“我盡全力在電影里呈現出來了,這是我唯一的工作。”藍禮的說話方式總是帶著一股子輕松,詼諧幽默的語調讓笑聲根本停不下來,“我希望這個問題交給觀眾來回答,否則就是我工作的失職了。”
“僅僅只是電影的一百分鐘我就已經難以忍受了,我拒絕被活埋在一個棺材里死亡。所以,我無法想象在棺材里待八個小時到底是什么感覺?你確定幽閉恐懼癥沒有作嗎?”人群之中有人揚聲說道,再次引了大家的笑聲。
隨即又有人提出了問題,“藍禮,那么你認為保羅和帕梅拉之間到底有沒有偷/情呢?”
這個問題出來之后,所有人齊刷刷地都看向了藍禮,還有一頭霧水的魯妮。在過去這一周的時間里,關于“活埋”的討論著實不少,其中一個熱點就是保羅和帕梅拉的關系。
仔細回憶一下,保羅看到帕梅拉被威脅的視頻時,反應著實太過激烈了;而保羅和妻子、妻子朋友之間的關系也透露出蛛絲馬跡的信息;更不要說帕梅拉被槍殺時,保羅翻江倒海的嘔吐了。這所有的細節都在暗示著:保羅似乎真的和帕梅拉出軌了,crt公司以此為借口將他開除,他似乎也不冤枉。
這個話題在雅虎社區上已經引了諸多討論,只不過現在大部分網友都還無緣觀看電影,無法加入討論。有人支持這種觀點,但更多人還是反對,因為電影從方方面面都在展示著,保羅對家庭的堅持和熱愛,尤其是最后時刻,即使只是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性,保羅還是堅定不移地割斷了自己的小指。
之前在多倫多時,大家還沒有深想到這一層,錯過了詢問的機會;現在總算是能夠和藍禮面對面交流了。
藍禮露出了一個笑容,從容不迫地說道,“這重要嗎?”
這出人意料的回答,讓大家都不由愣了愣,隨即就有人反應了過來,反問了回去,“難道不重要嗎?”
“那么按照你的意思是,如果保羅和帕梅拉真的偷/情了,crt公司的做法就是正確的?”藍禮再次以反問作答,人群之中頓時響起了幾個聲音,沖動地想要給予肯定,但話語卻在舌尖打轉了幾下,最終全部都吞咽了下去,只剩下一片嗡嗡的騷動聲。
“可是!”人群之中的躁動依舊沒有停下來,人們想要辯駁,卻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
藍禮微笑地掃視了一圈,停頓了片刻,這才開口說道,“假設,保羅和帕梅拉之間生了出同事的情誼,那么,大家來看看,電影里的什么事實生了改變?”
“他的妻子……”如果保羅出/軌了,那他愧對妻子也愧對家庭,可這只是道德的譴責,并不能成為他被活埋的理由。他的兒子也不應該失去父親。
“公司……?”按照電影的時間線來看,公司此前根本就沒有現,而是等到保羅被困了數個小時之后,他們才翻找出了“證據”,然后開除了保羅——至于所謂的當天早晨就已經開除了保羅,這純粹就是無稽之談,換而言之,他們只不過是為了節約保險金,這才翻找出了證據,又或者說更進一步,捏造了證據。重要的不是出/軌與否,而是他們需要一個借口,開除保羅。如果出/軌是事實,他們則拿到了把柄,如果不是,他們也會制造一個把柄出來。
正如藍禮所說,出/軌與否,從來就不是重點。crt公司需要的僅僅只是一個由頭而已。
“可這不代表他就是正確的。”人群里出了喊聲。
藍禮點點頭,“沒有人說他是正確的。但問題就在這里,在國家的博弈之下,在利益的爭奪之下,個人的安危從來就不重要,保羅的對與錯,對他的結局不會產生任何影響。但你們是否意識到,你們的注意力焦點還是不可避免地轉移到了出軌與否這件事上來?這又說明了什么?”
說明了民眾是愚昧的,也是容易轉移焦點的——因為他們和保羅一樣都是獨立的個體,他們無法站在集體層面考量問題,他們必然會更加關心個人的利益。這也就意味著,當他們遇到危機時,他們也會像保羅一樣,遭遇舍棄。
洶涌的反思讓騷動的人群一時間居然安靜了下來。
魯妮的聲音有些微弱,卻清晰地傳了出來,“七十年前,德國作家艾瑞西雷馬克(erichrearque)就寫出了’西線無戰事’;七十年后,我們還在犯同樣的錯誤。”
藍禮轉頭看向了魯妮,眼底閃過了一絲驚艷。“西線無戰事”的主題核心可以整理為一句話:在國家利益面前,個體都是被利用、催眠、欺騙、犧牲的對象,而民眾總是愚昧的,輕而易舉地上當,并且一再重蹈覆轍。這與剛才藍禮陳述的話題,不謀而合。
“活埋”的劇本之所以模糊了保羅和帕梅拉之間關系的事實,深層用意正是如此。
“那么,藍禮,你認為保羅和帕梅拉之間真的生了什么嗎?”群眾之中,還有人充滿了疑惑地提問到。
藍禮微笑地說道,“我認為,保羅和帕梅拉都不應該死,但他們都死了。”